1954年秋,我考取鹿寨中学,这届有3个班(18、19、20班),我编入18班。当时,为贯彻党中央的教育方针,培养又红又专的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学校把劳动当作第一主课来抓:
一、勤工俭学,各班大种蔬菜供给学校食堂。
二、鹿寨钢铁厂(后改名为鹿寨化肥总厂)搞基建,学校半天上课,半天帮鹿钢挑沙、挑卵石、挑砖瓦、挖基础土方……
三、春插季节,为了不误农时,县委下令,机关关门、中学停课,干部、中学生一起到农村去帮生产队插田……
繁重的劳动课让许多学生吃不消。不少从农村来的贫困生心想:学校天天这么多劳动,还不如回家去生产队做工,每天帮家里多挣几个工分也好!于是纷纷退学。1955年秋开学,我们这一届3个班的同学走了三分之一。学校只好把3个班拼成两个班,把18班分成两半,一半分到19班,一半分到20班。我和古世龙、肖仲初、秦庚媛等分到19班,我任19班团支书。
1956年秋,鹿寨中学开办第一届高中班,招收3个班(高一、高二、高三班)。1957年秋 ,我考取鹿寨中学第二届的高中班。第二届高中班,学校原计划是招收3个班的,由于生源不够,只得两个班(高四、高五班),而且这两个班里还有几十个学生是从永福、临桂县凑过来的。(当时永福、临桂县没有高中,鹿寨县属桂林专区管辖)我编在高四班,仍任团支部书记。
1958年大办钢铁,当时普天盖地的口号是:“超英赶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我们这些在校的高中生被这些高昂的口号鼓动得热血沸腾。这年的9月,学校开学不久,鹿中高中部的9个班500多师生接到上级交给的一项光荣使命——参加鹿寨钢铁厂修筑铁路大会战。这条铁路南起鹿寨火车站岔道口,北至鹿钢的堆料场,全长1.8公里。我们负责铁路路基的土方工程。学校宣布停课一个月,师生们干劲冲天,白天大干,晚上加班干,吃在工地,休息在工地,挖方、填方、夯实……个个浑身大汗,仿佛明天天一亮就是共产主义了。
师生们日搭夜地熬了几个通宵,大家累得连走路都打瞌睡了。小休半小时的时候,大家以路基为界,男的一边,女的一边,往草地上一躺,就呼呼地睡着了,哪管有没有蚂蚁、蜈蚣和毒蛇。高一年级的高八班有个男同学,由于疲倦加上瞌睡,打夯时,一不留神,被木夯碰对额头,血流满面。为了避免事故发生,学校这才宣布,从即日起 ,干到晚上10点钟收工。经过一个月的奋战,路基的土方工程终于完工,这才回校上课。虽然名义上是复课了,但还要帮鹿钢卸火车运来的煤和焦炭,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有时是半夜,火车哪时到哪时就去卸车……全校师生冲天的劳动干劲和热情激发了我,我写了一首《运煤》的短诗,寄给广西日报:
运煤忙,运煤忙,
师生运煤在山旁;
装了一车又一车,
嘎吱嘎吱过山岗。
运煤忙,运煤忙,
师生运煤干劲强;
日出运到太阳落,
日落运到大天光。
运煤忙,运煤忙,
日夜忙碌为哪桩?
只为钢帅备粮草,
只为取得红思想。
这首“顺口溜”短诗发表在1958年10月20日广西日报的第三版,刚好这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是鹿寨县日产20万吨钢铁的特号新闻以及区党委给鹿寨人民的贺电,标题是:《敢想敢干做出奇迹——祝鹿寨二十万吨生铁大卫星上天》
转眼,到了1959年春,鹿中的伙房失火,把杉树皮屋顶、竹编泥巴墙的伙房及大餐厅烧得精光。为建新伙房和大餐厅,学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全校师生去河边挑沙、挑卵石,去砖瓦厂挑砖瓦,去石灰窑挑石灰……有的班级轮班挖基础土方,做到人休息工地不休息。我们高四班30多个男同学的任务是:在班主任耿辉老师的带领下,到洛埠住下来,从柳江河里把水淋淋的杉木捞上岸,抬到火车站。那些杉木每根都有10多米长,胸径1尺多,洛埠码头又高又陡,多累人呀!我们咬紧牙关,奋战半个月,终于把100多立方杉木抬到洛埠火车站,装上火车,运回鹿中了。
初中3年,高中3年,6年高强度的劳动课,低劣的物质生活(我是孤儿,仅靠政府给的乙等助学金买饭票,尤其是1960年上半年,每天不到7两米,有时还要红薯、芋头“瓜菜代”,吃猪肉更是奢望。半夜里,我经常从梦中饿醒),把我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搞垮了。按我在班里的成绩,当年考上广西大学是绰绰有余的,然而,病魔却把我拒之于大学门外!
20世纪50年代,我在鹿寨中学就读的6年,那些高强度的劳动课不是现在的中学生所能想象得到和承担得了的!这些记忆,时常像过电影似地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信息来源:鹿寨文史资料第十五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