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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籍华人的爱国情怀

——记我的大姐周素梅

  • 2014-04-18    周民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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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死信的复活

改革开放不久,从美国新泽西州寄来一封信,上面用中、英文写着:广西柳州市查交周民震收。这封信无街名无门牌,真难倒了邮递员,他们与公安局户籍科查找,没找到周民震的户口。后来,邮局有位年轻干部突然想起:“文革”中批判所谓“黑电影”《苗家儿女 》,作者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民震吗?他可能在南宁!虽然找到了方向,但这封信还是经历几回周转,隔了两个月才到了四哥民震的手中。

我们和大姐分离了30多年,大姐一家原来住在上海,姐夫是上海市广东银行会计主任,他的父亲是董事长、银行资本家。1948年,解放战争如火如荼,他们害怕战火殃及家人,大姐一家搬回柳州,住在我们家。广西解放前夕,她和母亲原本要随在国民党当高官的父亲迁居香港,但因我和四哥民震突然失踪,音讯全无,她们不得不天天含着泪水,勉强留下,等待我俩平安的消息。刚刚解放,我与民震作为柳北游击战士胜利归来,她们才眉开眼笑。但受父亲的催促和香港优裕生活的诱惑,她们还是瞒着我们兄弟偷偷地去了香港。之后,她们全家又去了台北,没几年她们又移民美国。现在美国生活条件很好,外甥何冠雄是石油专家,外甥女何小梅是医生,自己开办了诊所。

这封无地址的信,写得很简单,主要告诉我们大姐和姐夫、外甥和外甥女一家的情况,是封报平安的信。我和民震都十分高兴,并立即回了信,内容也只是告诉了在大陆的亲人的情况,也是一封报平安的信。

乡情、亲情、爱国情

时代的变革,战火的无情,让许多家庭四分五裂,各奔东西。特别是由于时代的悲剧,常常有亲也不能认。所以几十年来与大姐信息断绝是不奇怪的。到了“文革”后,党中央清除了“左”的思潮,拨乱反正,人们的关系才有了正常发展。

经过几年信件来往,大姐对大陆改革开放出现的新的形势有了更多的了解,她决心只身回国,体验一次祖国的变化。20世纪80年代中期,她乘飞机先到了南京大哥周一峰处,然后由在湖北担任医学研究员的二姐周素新陪同来到了南宁,住在我家里。当时我已在中共南宁市委担任领导。她刚进了家门,就把我紧紧地拥抱,眼泪也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她一面抽泣一面喃喃地说:“我们在美国几十年,一直为你们担惊受怕,特别是‘文革’期间,传说许多共产党的干部和知识分子都被斗被打,死了不少人,我们好牵挂啊!你是我们周家的满仔,我们最疼你哦!”我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说:“天总有不测风云,现在是雨过天晴啦,要高兴哦!”她抽泣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二姐素新也在一边抹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住下来,大姐就逐间房去看,衣柜也打开来看。她吃惊地说:“你现在不是市里领导吗?怎么才住两房两厅呢?不过,房间很宽敞很有点气派。”我说,这是老房子,过去市委领导都住这样的房间。现任的市委书记陈辉光是省级干部,也和我住的一样。二姐说,共产党的干部就是要讲艰苦奋斗。大姐说,难怪共产党得民心、得天下啦!

南宁市侨办主任郭圆君听说大姐是美籍华人,就宴请她,还陪她游览青秀山和人民公园。开始她不愿去,说她没有给共产党做什么好事,无功不受禄啊!后来,郭主任向她宣传了党对海外华侨的政策后,就没那么拘束。我陪她到柳州和鹿寨家乡时,当地领导和亲友都很客气。她吃上了壮乡糍粑和豆腐圆,高兴得手舞足蹈。她说,她曾在家乡新村过年,她也会做豆腐圆,可由于贪心,想多吃肉,结果她包的豆腐圆个个都露了馅。大家都笑她心大。

在柳州市,市长石琪高宴请她,她高兴地与一位陪同的壮族市领导用壮话对讲。离乡几十年啦,她还乡音不改,令大家吃惊。餐桌上她念念不忘小时候吃的萝卜糕、芋头糕,石市长连忙叫厨师临时加了两盘萝卜糕。人生中的乡情、友情、亲情、爱情,有的时候还是乡情最浓哦!

大姐读过大学, 常常看书看报,有文化修养,也明事理,对祖国、对家乡很有感情,过去又曾受地下党员的大哥和我们两个弟弟的影响,对共产党也有好感。这次回大陆在南京和南宁参观,很有感慨。她说,海外许多宣传是带有偏见的,只要到大陆走一圈,一切谎言都可戳穿。

在南宁时,她爱逛商场、逛菜市,她感到大陆的商店商品还很丰富,人民生活还很不错。她喜欢吃土鸡,一个星期都要买两三只。她买鸡时从不讲价钱,也不要称斤两,总是说多少钱一只,然后,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人民币,有大票也有小票,任你去拿,也从不要找补,显得很大方,让卖鸡妇都感到不好意思。回到家时,我们说她买贵了,上当了。她哈哈地笑,说农民还穷,就多给点吧!

这次探亲回美国后,她的生命好像注入了新的活力,积极参加美国广西同乡会的活动,与同乡会领导人蒙培、吕吉民经常联系,处处讲大陆的好话,并自豪地称自己是“大陆派”。有一次,她接待柳州市长石琪高一行访美。她住在新泽西州,早早就叫儿子何冠雄到纽约一家豪华酒店订了中餐酒席。她说,家乡父母官来美国,他们应尽地主之谊。酒宴开始,她用壮话致词:“虽然我在美国居住时间比在祖国要长得多,但中华传统文化和传统习俗还是深深烙印在心上。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中国人,是壮家儿女。”广西同乡会的一位领导说,大姐很会讲话,她讲出了广大美籍华人的心里话,表达了广西美籍华人对祖国的情感。

过了三年,她又回大陆一次,并分别在几个兄弟姐妹家里轮流居住,共享天伦之乐。

“我是大陆派”

20世纪末,我出访美国,特意请假一天,去新泽西州看望大姐一家。那天晚宴很丰富,是中西餐结合,吃到了美国人爱吃的烤火鸡,也吃到了美式洋面包、洋酒,菜肴都是大姐亲自烹饪。

饭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得很开心。突然姐夫说:“解放前你们四兄弟不该留在大陆,当时父母苦苦相劝,要你们一起去香港,你们就是不听,相反还劝我们也不走。你看,现在冠雄、小梅都成了专家,物质上享受不尽,而你们几十年却在大陆受苦。”

我沉思了一会,然后严肃地说,人各有志哦!当时,旧政府专制腐败,人民受到痛苦煎熬。热血青年都有报国之志,都要去为新中国诞生而战,吃苦牺牲当然不可避免。外甥何冠雄出来打圆场说:“在旧中国,的确需要一大批革命者的牺牲精神,否则新中国怎能建立?怎能成为世界强国呢?民霖、民震舅舅从少年时代就不怕牺牲,参加革命,我还钦佩哩!”大姐说,民霖他们解放前突然失踪,生死不明,害得妈妈三天两天哭一场,确也太惨了。不过,当年大哥在上海参加新四军,也是突然出走的。民霖他们都有自己的信仰,无论亲情、爱情都是无法阻挡的。

停顿了一会,大姐又说:“对共产党我还是敬仰的,我总说我是‘大陆派’,不像你姐夫,开口闭口讲台湾如何如何好,大陆却不愿去看一看,真是个‘台湾派’。”姐夫听后涨红了脸,站起来辩解说:“台湾生活水平就是高嘛!你大姐总说我不愿到大陆看看,我一怕大陆脏;二怕大陆厕所没抽水马桶,我蹲着拉不出大便哦!”弄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严肃的话题变得轻松愉快。

大姐性格开朗,为人热情大方,真诚温婉,她在家里很受尊重,在朋友中人缘很好。姐夫厚道诚实,家中一切都由大姐主持。他们在台湾时,有一次姐夫的银行同事向大姐告密,说姐夫外面有女人,每月领了工资后,就和那个女人逛商场,买高级商品相送,要大姐好好管他。大姐听后淡然一笑说,男人在外做事挣钱,有自己的活动空间,只要他认这个家,晚上能回来,就好啦!她待人处事就是这样洒脱,对自己的亲人总是那么包容和信任,所以大姐一家四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大姐几年前在美国仙逝,享年87岁,姐夫比她先走两年,享年90岁,证实了好人有好报那个佛教理念。他俩的遗体安葬在新泽西州一个公墓里,用的是豪华的铜制棺椁。无论是生前死后,子女都已尽了最大的孝道。

大姐走了,但她的音容笑貌仍萦绕在我的心中,愿款款思念的情怀,飞越太平洋,去慰藉安息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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