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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俗语中的粤方言嬗变词

  • 2015-01-30    吴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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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语考》称:“东粤西粤,谓之广东广西”;民国先贤叶恭绰先生亦在其所著《广东省得名考》中论道“汉武分置南海苍梧合浦三郡,皆统于交州剌史,而治在广信,吴黄武七年割南海、苍梧、郁林、高凉四郡立广州”、又云:“考汉之广信,乃今之封川县地;交州剌史所辖三郡,属广东广西两省,封川以西为广西,封川以东为广东”(标点为笔者所加)。

由上可知粤、桂两省其地理、历史的渊源何其密切深远。柳州地处桂中,其主要方言为北方语系的“桂柳官话”,但于“官话”方言中却存在着大量的由粤方言俗语嬗变而来的词汇,皆由于上述的原因。以下笔者将搜集的一些这类词汇,试加解释,以饷有兴趣的柳州人。

1、“雪条”:早年冷冻食品只有简单以糖水冷凝的“雪条”,因生活水平的低下,冰淇淋还少有上世,只在高级的西点店中所售西点中涂有,称之为“忌廉”即奶油的音译。稍后才有类似后来的冰淇淋制品的“雪糕坯”,但奶油的含量要低得多。查广西周边云、贵、川、湘、鄂诸省,对于此种食物均称之为“冰棒”或“棒冰”,惟柳州乃沿广东人的叫法称“雪条”,何以知必是柳州学广东而非相反呢?盖这类以先进科技设备制作的食物,俱由沿海的省、港、澳传入,不可能是相反的。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小贩卖这类冷品时,都是身挎数个大小不等的阔口保温筒,走街串巷的叫卖:“雪条啊来”、“解渴来雪条”!就连吆喝的叫法也使用粤方音,与广东如出一辙。

2、“报料“、“有料”、和“料子”:现代媒体经常依赖有人报料,这一词汇也是源自广东方言,因为欲报料必先是“有料”,此一词在广东方言中的意蕴,大约可理解为:有内涵、有内容,延伸到:有钱、有知识、有学问、有信息,乃至有背景有后台等等。“有料”传入到柳州后多半被说成是“有料子”,查“料子”一词在柳州使用其来由亦远矣,最初是用来称谓衣服的衣料,特别有用以强调除普通人穿着的棉织品以外的毛料及其后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兴起的化纤和混纺料;这个义项与我国北方语系方言里的用法是比较一致的。其后,大约是由于能够身着“料子”服装的人大抵比较有钱之故吧,柳州人渐渐把人之有钱称之为“有料子”,俗语称人“他有点料子的啵”,就是暗示其人颇有身家。自改革开放以后,知识就是财富的理念深入人心,所以慢慢人们私下也就对有知识、有学问的人称之为“有点料子”的,亦是非正式场合带有敬意的说法,这就又绕回到与广东方言的用法完全一致了。

3、“埋单”:现在不仅是柳州,在全国很多地区的酒家饭馆食肆里,传统的招呼伙计结账时,都称之为“买单”了,其实这一义项在广东方言里正确的叫法乃是“埋单”,其原始之义是因为广东的茶居里,食客在未付账前的账单是正面朝上的,一旦食客付账毕,堂倌便将账单翻过来正面朝下,并唱到“××桌埋单”,意谓结账已毕,账单可以“沉埋不论”了;所以这个词不仅是有抽象意义,而且是有形象意义的。今人不解此义,仅从声音而取义,故而误读为“买单”,大约觉得是结账已毕,食客已花钱将账单“买”回来了,如此说来,倒也有道理,所以两者可以并存不悖也。

4、“乜斜”:形容人喝酒过量了,柳州人称为“乜斜”,其语意亦取自粤方言中的“乜乜斜斜”;此字汇在粤语中有“歪歪倒倒”的意思,粤人不仅用以称呼人喝多了或身体不适时的“歪歪倒倒”,更移用以指人之办事行事不果决干练,镇日混混沌沌的状态;此词便不仅有了形象上的意义,更有了精神气质上的意义了。而柳州人移用过来的“乜斜”开始也是侧重于形象方面,而且专用于饮酒后的状态,然后渐次也将生活中浑浑噩噩、办事不靠谱的人也称为“乜乜斜斜”的,与粤人的用法非常接近了。

5、“打边炉”:亦写作“打鞭炉”,餐饮中的一种食法,即“打火锅”。两广人冬季特别偏好此种食法,称谓则是源自广东而得,只是近些年北方的涮羊肉、川菜中的重庆火锅、湘黔等地的酸菜鱼火锅等食法红遍全国,而柳州人则素有喜吃辣味的嗜好,这点却与广东不同,因而火锅的称谓在柳州有逐渐取代“打边炉”之势。

广东俗语中有一句“打鞭炉好过打屁股呀”,是一句自我解嘲式的话,表达了哪怕是小小的好处亦强似一点点坏处这个意思的貌似废话的谐谑。这个用法是柳州方言中所没有的。

6、“蒙喳喳”:粤方言中这个字眼表示的是人的一种状态,一种浑噩不清的精神面貌,或者对事物、事件、事情的蒙昧无知。这个词汇流变到柳州方言中时,柳州人则只撷取了其中的一个字眼——“蒙”,而且专用来形容人之醉态,多半指称人已喝“高”了,但要比“喝高了”更得其“神”。以柳州的标准“蒙”就是已喝到呕吐的状态或者不能自持的状态;与此相较前面所述的“乜斜”状态,则几乎可以认为“乜斜”乃饮酒之佳境,酒文化中的所谓“微醺”之态也;而“喝蒙了”就是彻底地喝醉了。犹如酒文化的强大魅力一样,柳州人对“蒙”的阐释亦不能自己,由此生发出了“蒙人”(常时酒醉的酒人)乃至将喝酒一族自建部队的地步——“蒙军”一词由此而生。

7、“黄绿”:在粤方言中这个词并非说的颜色,只是“黄绿医生”的简称,准确的意译就是“庸医”。在实际应用中,只要不是取得行医执照的游医,或者大家公认其医术平庸的医生,民间大抵都将之称为“黄绿”;字眼的起源不很清楚,也许是腹诽于这种医生都将人治得“黄泡绿熟”的半死不活罢,所以将其贬称为“黄绿医生”,不过这点并未有可靠论据。但这个词移植到柳州方言中,其意义是一点也没有变异,只是近些年在相关行业领域的市场准入标准中对游医有了更规范的称谓,人们对相关的标准也有了更多的认识,这个词汇好象渐次被人淡忘了。

8、“靓”:粤方言中这个单字就是“漂亮”的意义,但在实际语境中,根据发音的不同,则有不同的细微区别。例如广东人说“呢条靓仔(女)呀”时,这个“靓”字发第一声,这时话的含意大抵是“这个小伙(唉)”或“这个姑娘(唉)”,是带有轻微的贬低或不认同(其行为),感喟年轻人的孟浪或不成熟这样意思的。但如果“靓”的发音是发第二声的话,这个“靓”就是真正地赞叹人的“漂亮”,并且还可用于物的形容,表明其质量之好。随着近年来演艺界港澳语汇的北上,越来越被北方方言区的受众趋同,尤其是受到年轻人的追捧,“靓仔”、“靓女”的称谓已经风靡全国,成为通用。但在柳州方言中,早些年都是用“靓”来形容人之漂亮或物之质优,与广东人用法无异。倒是近些年来,在普通话普及了这个词的用法之时,柳州方言反而采用了更正式的称呼:“美女”、“帅哥”,而不大使用“靓仔”、“靓女”的叫法了。也许是因为柳州人的文化水平的提高,使得很多人知到了“靓”这个字的第一义项发音其实是读“jìng”的,特别是台湾扁案中大家都听说了陈水扁的儿媳叫“黄睿靓”,大家对这字的国语读法就印象更深了。

说到“靓”之形容于物的质优,还可以谈谈另一个粤方言嬗变而来的字眼:“坚”,这个字的俗用法也是形容物品的质优、正品,所谓“坚货”、“坚嘢”都是这个意思,柳州方言与粤方言的用法也都完全一样。

9、“流”:说完了“坚”的意思,相对的自然就有“流”,这个字眼也是起源于粤方言中的江湖隐语,表明东西的不地道、质量不佳;譬如“流宗”就是不正宗的,相类的还有“流货”、“流嘢”、“流版”等等;在生活中所有假、冒、伪、劣的东西,都可用这些字眼来形容,柳州方言的使用没有任何的不同。

10、“掣”:这个字在广东音有除来众所周知的“chè这个音外,还有一个发音(zhéi,此时这字作名词用,其意义为“开关”,举凡所有水、电、气的开关,在粤语中都称为“掣”,包括车辆的电门锁之类皆然。但这个字汇移用到柳州方言时,这些词义大抵都很少人用了,只有少部份粤藉的柳州人才会这样用,这个字眼保留在柳州方言只在一个地方使用,即在车辆的制动系统上,称为“刹掣”。

柳州方言中的粤方言嬗变词还有一些,暂时举出想到的这十个,供大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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