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的“两会”,市政协文史委有一个提案为《开发沙塘农都,建立广西农事博览园》。“农都”对柳州市民来说仍然是一个陌生的字眼。这里边有过怎么的故事?近日,记者走进了沙塘,一探究竟。
一座奇特的村庄
2010年1月28日清晨,雾锁龙城,我们驱车穿过迷雾前往郊区寻找覃志生医师。但我们此行并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解开一座奇特的村庄——沙塘垦村之谜。
覃志生是垦村人,其父覃达昭是垦村第一任村长。覃志生在长塘医院工作,在接待病人的间隙,他给我们描述了那座传说中的村庄,他童年时的乐园。
当时的垦村呈方形,像个城堡、兵营,四面都是辽阔的土地。村子四面都是高高的石砌围墙。前墙中间有两层的前门楼,前行20米是一排房子,中间是一座两层楼的办公厅。办公厅两边各7间大小结构相同的民居。民居内分两层,进门是一屋厅,屋厅两侧各两个房间,右边有一楼梯上楼。屋厅后是天井,开井两侧各有两个小厨房、猪栏,然后是后门。后门出去,每个民居均有一个晒谷坪,然后是宽约200米的大草坪。围墙内四个角各有一个高10多米的三层炮楼。南北石墙下各有10多个厕所。大草坪后围墙上还有一座后门楼,紧贴着后门楼左右的围墙内还建有14个牛房。
城堡酷似半军事化的集中营,既方便管理又强化防卫,只要将前后门一关,既防盗匪又防野兽。
“以前的垦村,是孩子们的天堂。”覃志生说,“晚饭后,大人们在晒谷坪闲聊或练武,我们就在草坪上疯跑,或爬上炮楼玩打仗的游戏或躲蒙蒙藏。”
覃志生说,当时的垦村附近还很荒凉,刚开始,围墙太矮,他还曾经在早上起来上学时看到围墙上站着一匹狼,正伺机对院子里的家畜下手。
“狼还曾经叼走一个小孩。”覃志生说。
是谁在这样的荒野之地建起了这样一座城堡?为什么这样的城堡住着农民而不是部队?
随行的当地学者沈培光给我们揭开了谜底——组织修建这座城堡的是一位新桂系的将领伍廷飏。
见“田”解甲的将军
将军本应率兵驰骋疆场,伍廷飏为何却拿起了“锄头”?
1932年,时任广西建设厅厅长的伍廷飏重新回到柳州,并重访了当年新桂系与滇军拼杀的决战场——沙埔。正是那一仗使新桂系在广西站稳了脚跟,把旧桂系扫入了历史。站在血染的土地上他发现,这块罕有人烟的土地其实很肥沃。
为什么这么好的土地却没有人耕种?
此时正是蒋桂战争之后,广西政局很混乱,苦闷的伍廷飏一个人跑到日本进行农业考察刚刚回来。这次的日本之行,伍廷飏感受颇深,并清醒地认识到了广西农村的困境所在。而且他深知,连年的战乱已经使老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他同时意识到,新桂系要想在广西站稳脚跟,不发展经济肯定是不长久的。
他觉得广西虽说地广人稀,可是土地问题也是异常严重。一方面有许多“无人之地”,另一方面又有许多“无地之人”。所有要想解决土地问题,首先就要移民垦殖,进而帮助佃农购买土地,造成一个“耕者有其田”的理想世界。其次,要让农民少受商人剥削,因此政府首先推行农村放款,举办仓库公店,以解农民倒悬。
从1932年开始,在李宗仁、白崇禧、黄旭初的支持下,伍廷飏携上级拨和贷来的20万元开始以沙塘为试点建立垦殖水利试办区(后更名广西农村建设试办区)。
试办区建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改造旧农村,建立新农村。伍廷飏先后从北流、容县、岑溪三县2500多人迁到柳州沙塘、石碑坪、无忧村等地垦荒。初到的垦农,由政府供给住所、农具、耕地,并发给生活费。地里收成所得,政府拿三,垦农拿七。而为了防匪防野兽和便于训练民兵,伍廷飏让人将村庄建成了军营模样。这也便是垦村的来历。
垦殖水利试办区位于柳州柳城之间,面积达2500平方里。试办区给沙塘带来的改变,当时一名叫雨林的来访者如此写道:三四年前这里还是一个盗匪出没的荒凉世界,近两年来由于伍展空先生的苦心经营,居然有马路、有洋楼、有农场、有苗圃……绿阴缤纷,阡陌纵横;试办区的门前印满了名人学士的足迹,试办区的室内充满了歌功颂德的赞扬。
一名剑桥学子的宏图
雨林先生提到名人学士,其中有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马君武、马保之父子。很多人都知道,柳州有个君武森林公园,也正因此得名。
农业科技专家马保之可以说是伍廷飏的继任者,他的到来,使沙塘成为了广西农业科学的发祥地。
当时的沙塘不论是农业发展还是农业科技教育、试验发展势头都十分迅猛,已经拥有三个农业机关,两个农业学校(农林部西南区推广繁殖站,农林部西江水土保持实验区,广西农事试验场,广西省立柳州高级农业职业学校,柳州农林技术推广人员训练班)。
1936年10月,广西大学本部及文法学院随省府迁设桂林后,从剑桥大学学成归来,时任广西农事试验场(在沙塘)场长马保之建议将西大农学院迁到沙塘,为便于教学和科研。马保之的意见被采纳,1937年,西大农学院从梧州迁至沙塘。农学院迁往沙塘,成为广西历史上第一所集农、林、牧于一体的农科院校。在首任校长马君武的努力带动下,全国各地农技推广得到了蓬勃发展,沙塘也就成了当时广西乃至中国的“农都”。
然而,日本的侵华战争毁灭了这一切。
1946年6月恢复出版的《沙塘农讯》有一篇题为《漫天烟雨话沙塘》的文章描绘了战后沙塘的情景:“劫后归来,一切的建筑物,残破不堪;农事试验场的原始馆、农艺馆、农业化学研究室、森林、病虫害、园艺三组的办公室,推广繁殖站的职员宿舍、办公厅、西大农学院的研究馆、教室、农牧场,柳州高农职校的礼堂、学生宿舍等,都已经化为灰烬……
但马保之等一批仁人志士没有放弃沙塘,1946年,马保之与他的同事们再次站在了沙塘的土地上,准备复兴沙塘。
此时,马保之已升任农林部农业司司长,兼任联合国中国善后救济分署农业机械管理处处长。但在广西政府的邀请下,他毅然再次返沙理事。在沙塘期间除场校两职外,还担任农林部西南区农业推广繁殖站主任、广西大学农学院教授、沙塘垦区主任和广西粮食增产督导团副总督等职。
他说:“我总是一副脾气,老是想从‘无’中创出‘有’来,舍不得离开沙塘的理由,也就在这里。”
然而,1947年,内战越演越烈,马保之再次黯然离开沙塘,但像伍廷飏一样,他从此也把心留在了沙塘。改革开放后,他曾多次回到他一手创造的学校——柳州畜牧兽医学校,关心学校的发展。
沙塘“部长”打破两岸“坚冰”
马氏父子在沙塘的耕耘,收获的不仅是“谷子”,还有人才。
谁都没想到,沙塘还为改革开放以后,两岸“坚冰”的打破立下了汗马功劳。
据《柳州日报》报道,2003年,农业部前部长何康重访柳州时说,两岸打破坚冰从“农”开始且“根”在广西柳州沙塘。
这是怎么回事?何老说,早在改革开放初期,香港鱼农处处长黄成达曾在香港“做东”,邀请当时的国家农业部部长何康、台湾“农业部部长”李崇道(李政道的哥哥)前来相聚。让人想不到的是,三人相聚并非说什么大事,而是共述同窗友情。40年前,他们都曾就读于迁到柳州的西大农学院。
李崇道与何康是同窗好友,黄成达比他们低两届,李崇道与何康还是睡上下铺的兄弟。
大陆和港台的农业高官均出自一个“农学院”,这事看起来有些偶然。但何康却以坚定说:“这是必然的。”
三人相会后,后来在两个上下铺兄弟的努力下,两岸农业科技交流、科研人员的交往逐步密切起来,打破了两岸的“坚冰”。
何老的坚定,底气来自他的母亲所在地——当时有着“农都”称号的沙塘。
何康说:“当时我们学校是中国农业科教的中心,人才济济,教学水平在全国一流。有如此良好的教学环境,人才辈出可谓势在必然。”
一个老垦农的盼望
然而,沙塘的喧嚣与辉煌已经过去,回首往事,年过八旬的杨素端仍惋惜不已。
杨素端是覃志生的母亲,是如今垦村仍在世的两个第一代垦民之一。不过,今年,她已经缠绵病榻。
“村里卖掉的办公厅还能不能要回来?”杨素端始终最惦记的是那座曾经幸福生活过的城堡。现在,他的城堡正在不断的消失。先是围墙,然后是炮楼、牛舍,现在仅存一排残破的民房了。垦农的后代在村里大约占到三分之一,杂乱无章的砖混民宅正在吞食着残存的老屋。只有覃志生的年迈舅娘仍住在老屋里。她拄着一根拐杖站在残破的门前树下,颤巍巍地像她背后的老屋。
覃志生和他的兄弟们说:“多年以来,我妈最大希望就是,垦村的老屋能够修复成原样。”
这一次,她能如愿吗?
后记,沙塘--早有中国“农都”之名,这么好的资源我们如何会利用呢?去年12月初,郑市长到柳州晚报接市民金点子电话,有一位市民也提了发展“农都”构想,市长的一句话让对这一项目关注者兴奋不已。欲知详情,请关注后续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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