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颗很普通的石头,很自然的“矗立”在这条溪流边上。是什么时候开始伫足在这里,在这里有多久了,我全然不知。我一副灰黑的样子,有阳光的日子常常慵懒而裸露地舒展着自己,平静得生硬。周遭缀以些许红色白色的小花及绿色的柳枝。清凌的流水偶尔漫过我的腰际,柔蹭着我的身体,然后又缓缓作别而去。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没有情绪地活过多少年,总记得很多时候都会有雨落在我身上,有时候是千娇百媚,轻盈如天外的精灵,有时候又如万马奔腾呼啸而来,将我的身体半晦半明的揭露出来。
日子像一滴明净的露水,平静、无知。平静得像一支箫管,在月夜轻风中低回婉转,洞然空灵,内心没有豁朗和暗淡,更没有在凡嚣中清净彻悟什么,俨然遗世而独立;无知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我悠然自得,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
……
直到有一天,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踩碎了我温柔的梦。一位美丽的姑娘带着江南的气息,眉目间有些忧郁的打我身边走过。我惊诧,瘁不及防。
……
那美丽的姑娘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的心确从此无法归附平静,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思绪如眼前的流水渺渺远远。这世间除了四季交替、花开花落、日升月落还有什么?它们有快乐有悲伤吗?我想知道,我近乎疯狂的想知道呵。可又如何?
我开始绞尽脑汁地设法,开始焦灼不安地等待。等待什么,我不知道。
我本是一颗被时间遗忘的石头啊,千年的沉静仍然看不透世间的纷纷扰扰。满眼是:破月来雨梳,花弄影,叶抚风,朝汐似流年。唯有枕睡晨露轻度日,闲时看世间粉蝶翩跹跟随扑香弄姿。
花开了,零落。
零落了,花开。
……
我从焦灼变成失望,每日都掩着长长的心事睡去。红尘苦度纷纷扰扰郁郁,缘起缘落世世轮回。千年回眸,斗转星移。
一日,佛主经过,他手起轻落将我放归身前,微笑盈盈让我呆立。
虔诚叩拜佛前。我心气烦躁,似有前尘往事在脑海中如亘古穿越,无奈剪不去三千烦恼青丝。自以为站在红尘之外,无喜无悲、无怨无忧、无求无获。却在香火袅袅升起的时候看到前世的笑眸。
佛祖捻指吟语,“未经红尘劫难,又岂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佛轻挥抚尘,佛珠之下二字微闪:还缘。忽一滴晶莹剔透冰凉佛露落入我的身躯。我瞬变成一少年,清秀如佛前的白莲,佛手挥,“去吧,想你未谙世道,不经历凡尘俗事,既使苦心修炼,也无法一心向佛,只有了却这红尘俗缘,心身合一,方能修成正果。”
“你记住,你本是一千年前从我莲花座上掉落的一粒尘埃……”
尘世一转几经多年,人间的经历像一剂清洁剂,让我从尘俗中超越,如聊斋故事所述,找一个安静的所在,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掏出来,将那些红尘俗物一洗了之。智慧像一支黑色的利箭,将诗意的豁达射入我的胸膛,让我感到颤栗,感到欣喜。这一段路途是涂抹在我心中的一幅永恒的油画,我常常走入它辽阔苍茫的意境,在天地间游荡。我跨过江南河湖的烟水芳草,走过傍水依山的青松幽径,流连于这大雅与大俗的共融之地;我还穿过莽莽大漠,时有看到诗人的大漠孤烟;听到岳飞将军长歌如狂地吟唱: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
生命太突然,也似乎是必然。行走在渺渺红尘里,遇到了无数帮助过我、教育过我、爱护过也批评过我的老师,是福、是缘。他们是我的佛,而我是那溪流边角的一颗顽石。一次偶遇,佛便点化了我这颗顽石,去除了他的愚钝,开启了他的慧根。教师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我所有的老师们。祝他们永远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