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行客 黄锦秋 江 山
第 七 集
7--1.月牙洞前。白天。
时光回到现在。
秀水感慨地说:“是呀,没有路哪有桥!村里的娃崽就像我的亲亲弟妹一样……下了山,我先给你两千元买材料、付工钱,不够再说。”
金升点头:“也好。”
7--2.月亮村中的山路上。白天。
夹着讲义的秀水在行走。迎面而来是德龙、树宽等后生,他们或提着斧头、或扛着木工锯、木料之类,看得出仍是去修整房子。
德龙:“秀水姐,上课呀!”
秀水:“还没呢,去看看山洞教室。德龙,房修得怎样了?”
德龙:“得一半了。”
正待交臂而过,树宽说:“秀水姐,怎么青竹还不回来?”
秀水迟疑着,最终还是应承了:“一时半时回不来吧。”
树宽:“你送她下山,不劝她早点回来?”
秀水:“到时候她会回来的。”
树宽、阿石纷纷把肩上的工具、材料卸下地。树宽:“秀水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铁峰哥千辛万苦去找青竹,青竹怎么不和他打个照面就走了?”
秀水只得耐下心来:“树宽,你们为铁峰着想这没有错,可是也得替青竹考虑呀,人家侗寨的姐妹见义勇为,为救青竹失去了一个新娘子,青竹留下来,自然是恩情难却嘛!”
树宽:“秀水姐,你这么说我就不服气了!”
阿石咐合:“是呀,亏你还是当老师的呢!”
德龙帮秀水,对阿石道:“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石不甘示弱:“就这个意思。”
二人怒目相向,秀水劝阻德龙:“德龙,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
秀水正要解释,被树宽手势阻止:“知恩要报,这没有错,我们也不是没有看过报纸——因为见义勇为受损失的,可以要求得救的人给予一定的赔偿,这是有……”
阿石:“有法可依的,是吧?”
秀水:“对呀对呀,德龙、阿石,你们还是明理懂法的嘛!”
树宽立即反驳:“对什么对?哪有扣人下来当新娘的?凭这一点就违反婚姻法,我们要金升哥出面告他们!”
秀水:“人家没有扣人……青竹不是回山了吗!”
阿石:“这么说,是青竹自愿的了?那铁峰哥呢?”
树宽:“是呀,她把铁峰哥还放不放在眼睛里?”
阿石:“你为什么不劝青竹留下来?你为什么急吼吼地催青竹下山?”
德龙:“咦,那天大家都见到青竹了的下山,怎么怪秀水呢!”
秀水百口莫辩:“我……”
后生甲与后生乙出面拦住,后生甲:“阿石、树宽,你们斯文点!哪有这样跟老师讲话的!”
后生乙:“是呀,多少也得给秀水姐、廖强哥面子嘛!”
树宽:“你不要动不动就抬廖强出来唬人!”
后生乙恼火:“这怎么叫唬人!”
秀水劝解地:“别吵别吵,阿石、树宽,你们这是为铁峰好,我理解我理解!你们怨我、怪我,甚至骂我,我也不往心里去。这事情放到哪个男人身上都会想不开的!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这么大件事情,青竹会犯糊涂吗?青竹若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我能推她出月亮村吗?”
阿石与树宽面面相觑:“这……”
德龙:“这什么这?不了解情况乱埋怨人!”
树宽与德龙相持:“你!”
此时金升拄着拐杖慢慢走来。后生甲:“金主任来了,让主任评理!”
德龙、树宽等:“金升哥……”
金升摆摆手:“我都知道了,你们都是一片好心。要我说呢,大家要相信青竹,也要相信秀水,她们都没有错!”
树宽:“金升哥,有些话传得太难听了,说秀水姐是斑鸠想占金鸡窠,挤走青竹好当妇女主任……”
秀水脸都气白了:“谁说的?”
金升反问树宽:“你们相信吗?秀水是这样的人吗?”
德龙:“我知道是哪个说的!就是那个赖嫂,她最爱无事生非!看我不教训她!”
秀水:“德龙,你可别乱来!没有的事,我也不怕别人乱说!”
金升:“咳,有些人吃饱了就嚼牙巴,就留她们嚼嘛!雨过天晴,云过山青,犯不着生闲气的!安定团结,生产救灾,这才是最要紧的,你们不要听信鬼话,还是抓紧时间快修房子去吧!”
“好。”众青年扛起工具、材料继续前行。
秀水:“金升,那你跟我去看看月牙洞?”
金升:“走吧。”
7--3.月亮村月牙洞前。白天。
洞前砌好的砖石被推倒一角,通往山洞的小路也被挖开一个豁口。
金升与秀水站在洞前,十分气愤。
秀水:“这是谁干的?昨天刚砌上今天就被推倒了,路也挖坏了。这不是存心捣蛋吗!”
金升:“八成是赖武阁。”
秀水:“他凭什么这样干?”
金升指着地说:“这块玉米地是他开的,他怕踩了他的玉米,真是冤家路窄,又惹着百人嫌了!”
秀水:“哎呀,这块地要是给孩子们做操场才好哩!”
金升:“对对对,我找赖武阁去。”
7--4.月亮村村委会。白天。
金升:“武阁,月牙洞前那块玉米地是你开的吧?”
赖武阁:“什么什么?”
金升:“你别装憨了,我看到你去点玉米种的!”
赖武阁嘿嘿一笑。
金升:“当面锣对面鼓,你要有意见就跟我说清楚!”
赖武阁:“没有呀,主任,我没有做什么坏事呀!”
金升:“我告诉你,那个月牙洞是修好来给孩子们上学用的,你暗地里挖沟拆墙,做下见不得太阳的事,是要挨罚的!”
赖武阁极力分辨:“主任,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金升:“没有做?你脚上的灰浆都还没干,这就是月牙洞前抹地脚的灰浆!”
赖武阁一惊,不得不承认:“主任,我错了,我不晓得你们是做教室,我还以为是哪个人想占月牙洞哩!”
金升:“算了算了,你承认就行。不论是赖嫂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我都不想责怪你了。”
赖武阁:“金主任,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
金升:“赖武阁呀,俗话说:一人栽榕树,全村得遮荫;一人疴野屎,臭倒半条街。你家没有孩子读书,也要体谅别人呀!要多做好事,别做损人利己的事呀!”
赖武阁:“是是是……”
金升:“赖武阁,你们家谁当家?”
赖武阁:“嘿嘿……那当然是我呀!”
金升:“你说话算数?”
赖武阁:“当然!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板上钉钉!”
金升:“那好,我用水碾房边上那块地,换你月牙洞前这块玉米地,怎样?”
赖武阁心里默算着:“你是说你那块三角地?”
金升:“是呀,你划算得很罗!我那块一分三,比你的玉米地大了两分,又近水,想种什么种什么!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赖武阁:“主任这么关照我,今晚到我家喝两杯!”
金升:“喝酒就不必了,你只要在这份换地文书上签字画押,那块三角地就归你种了!”
赖武阁:“真的?那我马上签!”
金升:“你要想好了,这一签下去就算数,不能反悔了的!”
赖武阁:“誓不反悔,我签!”
赖嫂突然闯入:“不能签、不能签!”
金升故意的:“你们谁是一家之主啊?到底哪个是拍板定音的?”
赖武阁瞟瞟赖嫂不敢吭气:“她、她、她……”
金升:“刚才你还说是你当家?赖嫂,你说是哪个当家?”
赖嫂:“家,自然是赖武阁当的罗……”
金升:“赖武阁同意了。”
赖嫂:“我当赖武阁的家!”
赖武阁:“哎,三角地比我们的玉米地大,又近水,好!”
赖嫂:“好你个鬼!你知道什么!下大雨就挨淹……”
金升:“我早开好沟,如今不藏水了!”
赖嫂:“我不管,反正我不换!”
金升话中有话地:“不换也成,不过再要挖沟拆墙,坏了小学的教室,那我要处罚的呀!”
赖嫂耍泼:“你敢!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呀?你踩我的玉米地,我就拆你的墙!”
金升:“赖嫂,我们正是采纳了你的意见,让孩子们有书读,让秀水有用武之地,所以说,教室不能不修,地还是要换的!”
赖嫂:“你那块地我不换!要换就换秀水那块代耕田。”
金升睁大眼睛:“什么,你也狮子大开口了吧?那是一分七厘的保水田啊!不行不行,小妹子咳嗽——没得谈(痰)!”
赖武阁扯赖嫂衣裳暗示让步,赖嫂一把摔开:“没谈就没谈。哪个求哪个!”
秀水进来与赖嫂夫妇相遇,秀水伸手拦住:“来来来,坐下慢慢说。”
赖嫂瞟了金升一眼,翘起二郎腿坐下,一把拽下武阁坐到椅子上,颇为得意地:“人不留客天留客,哥不留客妹留客,金主任,不是我求你的哦!”
秀水:“赖嫂、武哥,都是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商量嘛。”
赖嫂:“是呀,有商才有量嘛,哪有一个人说了算的。”
秀水:“听说你想换我那块保水田?”
赖嫂:“是。”
秀水:“换就换吧。”
赖武阁喜出望外从椅上弹起,被赖嫂又拽下并狠拧了一把;金升大感意外却被秀水制止,只得忍下,一脸不情愿地:“赖嫂,秀水她个人同意换地了,你该满意了吧?”
赖嫂爱搭不理的:“合适我才换,不合适……哼!”
金升几乎发火,但还是忍住了:“你……还要怎样才合适?”
赖嫂:“两条。”
金升:“呀,你还拿架子了!”
赖嫂:“是你们求我换的!”
秀水示意金升不要发急:“赖嫂那你说,还有什么条件?”
赖嫂:“第一嘛,签字画押,写明是秀水提出要以田换地,过手两清,多的不补,少的不赔。”
秀水想了想:“可以。”
赖嫂:“这第二嘛,是一换到底,不得反悔……就是、就是‘永久牌’的,不是那个叫什么‘暂时(钻石)’牌的,也就是说,即便将来盖好新学校,月牙洞不做教室了,也绝对不能又换回来!”
秀水:“这个也……”
金升:“不可以!赖嫂,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完了!你也不看看,村里头多少人反对这样换!”
赖嫂:“哪个反对?哪个反对?”
金升:“头一个廖强妈就反对!”
赖嫂嗤之以鼻:“哼!园子里头的白菜,她算哪一蔸?金大主任!我不是算盘子!随你划拉来划拉去!你不换,我们走!”
赖嫂拉了武阁闯出门,秀水想拦又被金升拉住。
秀水:“你看你看……”
金升:“别管他!这一对活宝贝,真是没沤过的猪蹄筋——难嚼又难啃呀!”
秀水:“金升,我这辈子认定是当老师的了,孩子们没有地方上课,我心里火烧火燎的!只有换了地才解得开眼前的死疙瘩,此外还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吗?田,虽是我名下的,这几年不一直是由别人代耕吗,谁种还不是种!永久换就永久换吧,只要田有人种,谷有人收,孩子们有书读,吃不吃亏我无所谓!”
金升摇头感叹:“秀水呀,你太善良了!”
7--5.月亮村廖强家的木楼前。白天。
赖嫂跳脚骂人:“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呀!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竟敢帮起没过门的媳妇了!胳膊拐也太长了吧!”
廖强妈闻讯出门:“咦!路不平有人踩,理不平有人管!过不得众人眼我就是要说!那块保水田是她爸留下的,你凭什么指名要换那块田!旱地换水田,你这不是明火执杖打抢吗!”
赖嫂:“你才打抢呢!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换我的地,管你屁事嘛!”
廖强妈:“碾谷要碾出米,讲话要讲出理,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田地是根本!换了你的地拿来做操坪,秀水还有什么依靠?村里有地给你就得了,还挑三捡四的?明摆着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狗心不足吃屎坑!”
赖嫂被戳到痛处,气急败坏:“你你你……别以为你有崽在城里做生意,多了几个臭钱就了不得!老娘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廖强妈气极说不出话:“你你你……你无理讲蛮话!你泼妇骂街!”
赖嫂:“你才泼妇,你是老泼妇!”
廖强爹闻声出来帮架,被赖武阁阻拦,四个人搅成一团……
秀水与金升赶到将四人分开:“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
金升:“赖嫂,洪灾之后更要讲安定团结,你跟这个吵跟那个吵,多不好呀!”
秀水:“伯爷、伯娘,两老要保重身体,和这样的人犯不着沤气!”
赖嫂跳了起来:“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不偷不抢,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我又没有吃百家饭、拿百家钱读了大学,却知恩不报!成天晃荡着想当妇女主任!”
秀水气极:“你……你怎么这样说……你……!”
金升实在看不下去:“哎——赖嫂,这话全村人都讲得,唯独你讲不得!”
赖嫂:“我怎么又讲不得?我家武阁难道没有出钱供她读书?”
金升:“是出过。”
赖嫂“那我怎么讲不得!”
金升:“武阁分三次一共给了十五元,经我手给的,是吧?”
武阁:“是。”
赖嫂:“钱不在多少是吧,瓜子不饱是人(仁)心!”
金升:“这话没错。可是你不知道,武阁讨你进门的时候秀水打了红包二十元。那时候秀水还没有毕业,钱也是经我手给的,是吧?”
武阁:“是。”
金升故意地:“你嫁过来后就一分钱再没给了,算起细账,你们家不但没帮上秀水,反倒还赚了五元钱!秀水要报恩,也轮不着你啊!”
赖嫂尴尬,脸上挂不住:“这、这……”
秀水上来圆场:“算了,金升哥,武哥他家的一这份心意我还是领的。过去的事也不必多讲了。赖嫂,我完全答应你那两个条件,我们到村委会里把手续办好不就得了。”
廖强妈:“什么?你真要跟她换!你这是胳膊往外拐,败家啊!”
秀水:“伯娘,你老人家听我慢慢解释……”
廖强妈:“我不听我不听,你们读书人讲话一板一板的,我没有脸来听你讲!”
廖强妈拉了廖强爹进屋,不理会秀水的解释。
金升劝慰秀水:“秀水,老人家正在气头上,以后再讲吧。你既然决定了,就先办。”
赖嫂:“对对对,先办先办。秀水呀,其实我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见怪啊……”
四人同往村委会。
7—6. 月亮村村间路上。白天。
闻讯赶来的德龙拦住了金升、秀水一行:“秀水老师,听说有人耍蛮欺侮你?”
赖嫂见到德龙,忙躲藏到金升背后。
秀水:“没有呀。”
德龙瞪着赖嫂,故意大声地说:“谁要是为难你,我就和她过不去!”
金升话中有话地:“德龙,一种米养百种人!有人一心为学校,有人一心讨便宜,那也不奇怪嘛!”
赖嫂尬尴。
德龙:“金主任,你要公正哦,别让秀水老师吃亏呀!”
秀水:“德龙,多谢你一番好意了!乡里乡亲的,说什么吃亏占便宜呀,地有人种,孩子们有地方上学,这就是好事情,大家高兴罗!”
德龙:“那就好。”
赖嫂点头陪笑脸与德龙交臂而过。
7--7.侗寨吴家村吴老四家。白天。
二叔公拄着拐杖走进院子:“老四!”
吴老四迎出:“哎,二叔公你请坐。”
二叔公接过茶和烟竿:“听说你儿媳妇回门了?”
吴老四有点紧张:“是,回门了,劳烦二叔公费心。”
二叔公:“几天了?”
吴老四:“四天了……快回了的,快回了的!”
二叔公:“老四,你这个媳妇是天配姻缘,可不要辜负了全村老少的一番好意啊!”
吴老四:“那是、那是。”
二叔公:“再有呢,人家这么大一个女妹崽嫁到你家,不容易!老话讲:你有早春风、我有三秋雨嘛!该向亲家多送些礼物才是。”
吴老四:“是。”
二叔公:“你若有难处就和我讲,众人会帮你的。这次回门事先也没有打招呼,那就算了。往后她娘家若是有什么人来,你可不能慢待,一定要告诉我啊!”
吴老四:“我记得、我记得!”
7--8.侗寨吴家村吴老四家门前。白天。
吴家父子二人正在做竹器,吴老四破篾,吴桐编筐。
吴老四没有好脸色:“她回去几天了?”
吴桐难以回答:“…七…七天了……”
吴老四:“当初怎么说——‘少则四天,多则七天’,如今呢?哼!石头跌落深潭里,不见踪不见影了。这个青竹也是,当面跟我说得像阳雀唱歌,好听得很哟,哪晓得是作假的!唉,为人嘛,就要像谷仓一样正,像禾架一样直。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人当呆子,把人当傻瓜……”
吴桐:“今天不是还没有过嘛,说不定下午她会回来的……”
吴老四:“你呀,鸭子死了嘴巴硬!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吴老四生气地摔下竹刀进屋,吴桐也没有心思继续编筐,只是闷头叹气。
7--9.月牙洞前。白天。
洞前已立好一根旗杆。金升与秀水站立操坪前。
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乡亲们。孩子们有的手拿红薯、玉米,有的提着一小竹篮鸡蛋,有的手捧鲜花,来到秀水跟前放下礼物,他们行礼后说:“老师好!妈妈说,老师辛苦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秀水眼看着桌面上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的礼物,眼里噙着泪说:“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金升待同学们站好队之后说:“乡亲们!同学们!在大家的努力和支持下,在秀水老师的操心下,我们月亮村小学,今天终于复课了!升旗!”
在国歌声中,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孩子们庄严地行礼,乡亲们行注目礼……
高天蔚蓝、白云飘飘,国歌的乐曲昂扬为最强音……
秀水激动的眼里闪着泪花……
时光回到两年前。
秀水毕业,辞谢了留城任职的机会,背上行囊赶回山村……
秀水到村委会报到,金升热情地接待,并将收款的帐本交给青竹,青竹感动地将帐本抱在胸前……
金升带着秀水来到山村小学……
秀水笑容可掬地走上讲台,金升向学生们介绍新来的女老师,孩子们起立、鼓掌……
秀水给学生们上课……
时光回到现在。
月牙洞里。白天。
秀水:“同学们,再过几天就是‘六一’国际儿童节了,今天布置的作文题目是《快乐的六一》,每个人都要写一篇,记住了没有?”
孩子们:“记住了!”
7--10.吴老四家。夜晚。
油灯如豆,照着意绪低沉的吴家父子。
吴老四越想越气:“人要是倒霉,走夜路都会撞着鬼,煮熟的鸭子也会飞!你看你——桂莲舍生忘死救下青竹,青竹她还说走就走了!人要是忘恩负义,那就是无药可医呀!”
吴桐:“爹,青竹她亲口跟我说过,要信得过她,她说话是算话的!”
吴老四:“算话?算哪门子话!那七天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当初,你帮着她来哄瞒你老子,好了,这下你给她骗了吧!真是现世报呀!”
吴桐抬眼看桌上小闹钟,已是夜间十点。
“你看,都十点钟了,没得望了。”吴老四恼怒地捶胸顿足,“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哟!”
吴桐的信心也开始动摇,他站起来自言自语:“难道她真的不回来了?”
吴桐转身进入房中,找出青竹写下的血书凑到灯下细看,然后冷笑:“哼!血书也是假的!一纸空文,有什么用!”
吴桐将血书抓成一团扔到屋角,抱起被子:“假的假的!通通是假的!”
他想想又翻身爬起,到屋角找回血书抚平:“假的我也留着,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月亮村,当脸问她说话为什么不算数!”
吴桐闷头睡觉,远处传来鸡啼声……
7--11. 吴家村。深夜。
金鸡再啼。
7--12.吴老四家中。
吴老四在床上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鼾声…
吴桐也已睡熟。
户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
吴老四惊醒:“谁呀?”
吴桐也惊醒。
吴老四:“阿桐!阿桐!看哪个半夜三更敲门?”
吴桐翻身下床,披衣出房门。吴老四也已擎着油灯出来,敲门声软弱地再响了两下便是什么东西滑落之声。二人惊讶地对视,吴桐忙去开门。
门开处,青竹应声倒地,她左臂膀挂着包袱,右臂扎着绷带,血迹斑斑,已经昏迷。
吴桐大惊失色,一把扑了上去:“青竹!青竹!”吴老四万分意外,忙抄起包袱,扶青竹上了吴桐肩膀:“快!快!快背她进屋!”
7--13.侗寨吴老四家堂屋。夜晚。
吴桐小心翼翼地将青竹放在靠椅上,用拇指去掐青竹的人中穴。青竹悠悠醒来,长吐了一口气。
吴老四已端了一杯热茶送到:“来,喝口热茶定定神。”
青竹接过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吴桐与吴老四交换了一下眼色,吴桐忍不住发问:“青竹,你怎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吴老四:“你的手……伤重吗?”
青竹无力地摇摇头……
吴桐端来一碗甜酒:“我看你是又困又饿,先喝一碗糯米酒。”
青竹接过喝下,缓过气来慢慢地说:
7—14.山坳事故现场。白天.
青竹的画外音:“四天前我下了月亮村,坐上开往千山镇的班车,谁知班车在三十八坳的地方出了事故,班车为躲开迎面冲来的卡车,一头撞在山壁上……
画面:救护车、警车闪着红灯停在山道上,身着白大褂的救护人员正从班车上抬下伤员……救护车鸣笛风急火燎地开走……
青竹的画外音:“三人重伤,两人轻伤……抢救队把我们送到镇医院治疗。我手上是轻伤也不准走,说是运输公司要负责到底,这一住就是三天。电话打不通,又没有熟人捎信,我心里急得火烧一样……
7—15. 病房里。夜晚。
画面:吊着胳膊的青竹在病房里转来转去,出门时又被护士拦阻,青竹无奈地回头……
青竹的画外音:“我怕你们等急了,只好今晚偷偷跑出来,好不容易求人,才搭上船往回赶……
同步画面:青竹悄悄起身,看同房的病友都已发出轻微的鼾声,这才拿起包袱溜出门外。医院值班室的护士正在打电话,她一闪身躲过护士的视线出了医院……
7—16. 黑夜河边。
青竹着急的寻找船只,好几位船工都摇头拒绝,最后,她向一名中年船工诉说自己的手伤,又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船工这才点头,同意捎她。
青竹上船,小船划向漆黑的河面……
7—17. 吴家村河滩。夜晚。
青竹跌跌撞撞地爬上河岸,奔向迷蒙的村舍……
7—18. 吴老四家堂屋。夜晚。
吴桐声音梗咽:“青竹,你有伤呀。何必这么着急?”
青竹:“我说过顶多七天,一定回来的、一定……”
吴老四百感交集,抚着青竹扎满绷带的伤手:“青竹,太难为你了!太难为你了……”
吴桐将青竹扶进房中。
吴老四懊悔地捶头:“我糊涂啊……”
7--19.翌日晨。吴老四家堂屋内。
吴桐正在将新编好的竹筐等整理成担,以便挑走。
吴老四仔细地清点着零钱,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给吴桐,说:“阿桐,你到镇上卖了箩筐、簸箕,一定买包炖鸡补药,青竹身体弱得很,等我宰只鸡,让她补养、补养……这点钱一并给你吧。唉,十个酸坛九个盖,钱总是紧巴巴的不够扯。”
吴桐接过:“嗯。”
青竹闻声从房中出来:“爹,不用、不用!”
吴老四责怪地:“咦!你怎么就起来了,多睡觉、多睡觉!”
青竹:“爹,我睡够了。吴桐你到镇里,把我这铜蛙拿去当了吧。”
青竹取下胸前配的铜蛙,解下红丝带,用手帕仔细地包上铜蛙交给吴桐。
吴桐接过又打开细看,见这枚做工精致的铜蛙上刻有“吉祥如意 岁岁平安”四个小字,吴桐说:“这一定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当!”
吴老四略有责备的:“哎,张手挡不得风,扯耳遮不了雨,靠当祖宗的东西过日子,就是败了家也过不长久啊!”
青竹恳切地说:“爹,吴桐,照眼前这样勤扒苦做,我们三双手顶多能维持温饱,想还债那是难上难的。”
吴老四:“哎呀,三年烂饭砌座楼,三年稀粥买条牛,不省吃俭用……还能怎么样?”
青竹:“爹,我想开个竹制工艺品作坊,要一笔本钱买工具、买材料。”
吴老四:“你有把握?”
青竹:“有,我读书学的就是这个。”
吴桐:“钱再想办法,铜蛙还是不当。”
青竹:“吴桐,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要……?”
青竹看了吴老四一眼,把话打住,她不能说得太直,约法三章毕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看到吴桐不再吭声,青竹就说:“你要记住,铜蛙至少值三千元,若少于一千块你就不当,记住了!”
吴桐摸娑着铜蛙叹气:“这么好的东西,一定有来历。”
青竹:“是啊,当年,我祖上因制出的铜鼓声名远播。在壮族神话里,青蛙是天神布洛陀的使者,是司雨之神,铜蛙是铜鼓上不可缺少的饰物呢。”
吴桐:“这么看来,这枚铜蛙,就是能工巧匠之家传世的瑰宝了,也象征着先人的祝福与护佑。当了多可惜呀!”
青竹:“可是,若不是你们救了我,它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再说,挣了钱还可以赎回的嘛。阿桐,你就按我开这张单子买东西吧。”
吴桐接过走了几步又拐回来:“青竹,我还是舍不得!”
青竹:“有舍才有得。吴桐,别心疼了,照我说的做,好吗?”
吴老四感叹地说:“咳!舍掉祖传的宝贝,青竹为这个家尽心尽力了,阿桐,你就照办吧。”
吴桐只好应承:“好吧。”他仔细地将铜蛙揣入怀中,转身出门……
7—20. 河岸上。白天。
吴桐挑着箩筐走下河滩。
7—21.吴桐的房间里。白天。
青竹回到房中,伸开手掌,用来挂铜蛙的那条红丝带正闪着柔和的光泽……
时光回到很久以前。
在小女孩一串银铃般的的笑声中,童声的儿歌《月亮当作饼饼卖》传出:
你真坏,你真坏,
月亮当作饼饼卖,
下雨你说天漏水,
哄我蒸糕补起来……
7—22.月亮村小河边。白天。
风和日丽,少年青竹与少年铁峰从竹林里跑出来,他们的背篓上装有刚采到的竹笋。
小青竹在河边止步:“铁峰哥,河沟里涨水了,怎么回去呢?”
小铁峰:“淌过去嘛。”
小青竹:“我怕。”
小铁峰:“不要紧,我背你过去,来。”
小铁峰将背篓里的竹笋整理好一并背到青竹背上,挽好裤腿然后背上小青竹:“青竹,你莫怕,凭我的水性,足够带你!”
小青竹伏身时,脖上的铜蛙垂下,在铁峰的眼前晃悠。
小铁峰惊讶地:“咦!这是什么东西?”
小青竹:“铜蛙呀!你看看,上面刻有花纹,还有字呢!”
小铁峰轻念:“吉祥如意,岁岁平安。真好看,怎么凉浸浸的?”
小青竹:“我爷爷说,它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
小铁峰:“以前总没见你戴?”
小青竹:“爷爷昨天才给我的,他说我满十岁了,铜蛙会保佑我平安幸福!”
小铁峰:“我也保佑你平安幸福!”
小青竹:“羞!羞!你吹牛皮!”
小铁峰:“我吹牛?那我不背你过河了,你自己过吧。”
小青竹:“不,不,我要你背!”
小铁峰:“好,那你说我不吹牛!”
小青竹:“行,铁峰哥他不吹牛——”
小铁峰:“哎!这还差不多!”
铁峰背上小青竹淌水。
河中间,小青竹故意大声地喊道:“铁峰哥他不吹牛——才怪!”
小铁峰气恼地:“什么?什么?你哄我!”
小青竹顽皮地大笑……
小铁峰不小心一个踉跄,二人一同跌到水里,竹笋撒到河中,小青竹被呛了一口水,急忙站起,小铁峰忙背上青竹,一把捞起背篓,奔到岸上,放下小青竹后又返身扑到河中捞起竹笋悉数装进青竹的背篓里:“青竹,你别哭、别哭,我采的竹笋都给你!”
小青竹看着自己背篓里满满的竹笋,破涕为笑:“那你呢?”
小铁峰:“我明天再采,让你爷爷高兴高兴!”
小青竹:“好呀。”
小铁峰:“不过,你还得让我再看看铜蛙!”
小青竹:“看就看!”
小铁峰再次把玩铜蛙:“你还要跟我学游泳,这样才能保佑你平安。”
小青竹:“学就学!”
二人勾手指……
7—23.房中。白天。
青竹缓缓的合上手掌团起红丝带,喃喃自语:“铁峰,你在哪里呢……”
7--24.小镇三合运输公司院子。夜。
铁峰驾着卡车驰进院中。
身着工装,脖子上挂有盛袋的阿芹已迎了上来,接过铁峰交出的三根烙有印记的竹筹装入盛袋中:“哟,今天又跑了三趟。”
铁峰:“多一趟是一趟吧。”
阿芹从盛袋中取出纸簿登记、付钱,并要铁峰签名。
阿芹:“没吃饭吧?”
铁峰:“没有。你呢?”
阿芹:“等你呢。你是最后一个收车的。”
铁峰:“拖累你晚下班,今晚我请你。”
阿芹:“好,也该你请了。”
铁峰:“洗完车就去。”
阿芹:“好。”
二人洗车。
熊老板来到停车场,见阿芹帮铁峰洗车十分卖力,心头窝火:“铁峰,你违反了公司的规定,超过了收车时限,你要被罚款的!”
铁峰:“老板:现在几点钟?”
熊老板:“8点20分。”
铁峰:“我早就回场了!”
阿芹:“他回到这里是8点整。”
熊老板:“不!我在办公室咔了表,准确的时间是8点零1分25秒。那也迟到了!过了8点就得罚。”
阿芹:“别的人一天才跑两趟,铁峰跑三趟,多一趟才多花两个钟头,够快的了!”
熊老板不依不饶:“桥还桥,路还路。谁叫他违规!”
阿芹:“才分把钟就扣50块,你也太狠心了吧!”
熊老板:“这是从严治理!”
阿芹:“我看你是挟嫌报复!”
熊老板:“阿芹,你太放肆了!公司的事情不用你管!”
阿芹:“看不过眼我就得管!什么叫迟到?过5分钟才叫迟到!”
熊老板:“哪本书上有这条?你找出来!”
阿芹:“找什么找?我在大商店打考勤都这样!”
熊老板:“你懂什么?多管闲事!”
阿芹:“你懂?你这是为富不仁!”
熊老板气极:“你……?”
铁峰:“别吵了、别吵了,我认罚,行了吧?阿芹,吃饭去。”
阿芹扔下工作手套,立即与铁峰双双出门。熊老板气得牙痒……
7--25.千山镇街市。白天。
卖掉箩筐的吴桐扛着扁担,在街市上寻找当铺。
他走过竖立着一根大电线杆的街口,踱向一间“珍宝玉器店”。
7—26. 玉器店中。白天。
老板轻慢地瞥了这位乡下人一眼,依旧看他的报纸。
吴桐瞄了瞄柜里的玉器,对高昂的售价瞠目,他抬头看看爱搭不理的老板,怯生生地问:“老板,你们收不收铜器?”
老板白了一眼:“你有?”
吴桐:“有。”
老板:“看看,合适的也收。”
吴桐掏出布包,缓缓打开,老板眼前一亮,忙扶正眼镜探过头来。
老板捧起铜蛙,仔细把看,当看清其中的小字后十分兴奋,然后又拉下脸,一付冷冰冰的样子。这一切,都被吴桐看在眼里。
老板:“多少钱?”
吴桐:“老板,你是行家,你给个价。”
老板:“三百。”
吴桐也不答腔,包起铜蛙就走。
老板着急了:“哎哎哎,别忙走呀,价钱可以商量嘛!”
吴桐站定,看着老板。
老板耐不住沉默:哎,你要多少?
吴桐想了想:“三千。”
老板倒抽一口气:“兄弟呀,你也太猛了吧?”
“是我猛还是你太抠?”吴桐微笑着说。
老板:“一千,已经够价了。”
吴桐:“两千,我心疼了。”
老板:“一千二,我让一步。”
吴桐:“一千八,我退一步。”
老板:“我再让一步,一千四,够多的了,不是看兄弟你等钱用,我才不帮这个忙!”
吴桐:“一千五!不是看老板识货,我才不愿割肉。”
老板伸手:“好,成交!”
吴桐收回铜蛙:“慢着!一个月内我要续回。”
老板:“十天!”
“不!”吴桐转身就走。
老板着急:“十五天、十五天!”
吴桐:“二十天!”
老板无奈:“好好好,你真是个古板后生!”
吴桐叹气,依依不舍地慢慢掏出铜蛙,老板数钱,二人交易……
7--27.三合运输公司停车场内。时近黄昏。
阿芹拿着橡皮水管:“铁峰,你在哪里呢?”
铁峰从车后钻出来:“我在这。”他接过水管与阿芹一道洗车。
熊老板背着手踱过来:“铁峰,洗完车把钥匙交给我,明天你不开这台车了。”
铁峰感到意外:“为什么?”
熊老板:“这车给我大侄子开,给你另换一辆。”
铁峰:“八辆车都有司机了,哪还有车?”
熊老板:“937号车,刚修回来那辆。”
铁峰:“那台车老掉牙,早该报废了。”
熊老板:“鱼配鱼,虾配虾,猪蹄筋配牛腊巴。我大侄子是个新手,新手开新车;你是老手,老手开老车,正合适。”
铁峰:“这不是配不配,合不合适的事,路况差,车又老,那要出事的!”
熊老板故意激铁峰:“还说你技术好、艺高人胆大,在部队得过‘安全行车标兵’。莫非,你这标兵是吹牛吹出来的?”
铁峰:“我从来不吹牛。”
熊老板:“胆小怕事了?那为什么不敢开!你要开成了我有重赏,奖你一千元;开不好也不怪你,车坏了、矿撒了都不要你赔,这总可以了吧……”
铁峰有些心动,脸上却不在乎:“哼!”
熊老板:“当过兵的,这个胆量也没有吗!”
铁峰的自尊心显然受到伤害,想了想:“开就开,谁怕谁呀!”
熊老板:“那我们就讲定了,阿芹,你是证人啊?”
阿芹:“什么赌不好打,拿安全来开玩笑!不危险吗?”
熊老板:“这你又不懂了吧。这是考技术!铁峰只要能将老牛车拉上满车矿石跑一趟,他就是我们县司机里的头一块牌!”
阿芹话里有话地:“铁峰,上山要防花蚊子,下田要防水蚂蟥,你得多加小心!”
铁峰:“慢慢开,没有事的。”
熊老板:“你看,还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呀!这是那辆车的钥匙,给你。”
铁峰接过钥匙。
“就这样就定了啊!”熊老板不无得意地阴笑着走开。
阿芹警惕地盯着熊老板的背影,很担心地提醒铁峰:“铁峰,我看他是蜂蜜嘴,苦瓜心,没有好事!”
铁峰笑笑:“不要紧的,我有分寸!得了奖金我请你嘬一餐!”
7--28.县职工业余大学门前。夜晚。
下课铃声响,超妹与丽娜步出校门。
一辆红色的桑达那轿车停在门口。丽娜:“超妹,接我的车来了,一路走吧?”
超妹:“不用不用。”
丽娜硬拉超妹上车:“同学间讲什么客气,反正也顺路,不坐白不坐啊!”
开车的中年男子主动拉开车门:“请!”
丽娜:“白总,这是我同学超妹小姐;这是白总。”
超妹:“你好。”
白总:“很高兴又认识一位这么漂亮的女士,请坐好。”
白总开车:“丽娜,”
丽娜:“哎。”
白总:“初次见面,我想请超妹小姐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丽娜:“好呀。”
超妹犹豫着:“这么晚了……?”
丽娜:“晚什么罗,大岭之夜才刚刚开始呢。”
超妹不语。白总打方向盘,轿车转向流光溢彩的街市。
轿车在霓虹灯闪烁的“夜巴黎咖啡厅”前停下。三人入内。店内豪华的陈设令超妹目不暇接。
白总对前来招呼的侍者:“三杯哥伦比亚咖啡、一碟美国开心果、一盘喜莲娜甜点心。”
侍者应声下。超妹颇为惊奇。丽娜乘机补妆。超妹瞥见丽娜右手上一只金灿灿的手镯,精美别致,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羡慕之色,下意识地扯下自己的袖口,遮住了腕上的银手镯……
侍者送上咖啡等食品放好。白总:“来。超妹姑娘,请!”
超妹伸手取咖啡,露出银手镯,再一次将手镯往手臂上捋并扯下衣袖,这动作让丽娜看到,她不经意地笑笑,没有作声。
超妹掩饰地:“哟,这咖啡真香!”
7--29.大岭县首饰店内。白天。
衣着入时的丽娜与超妹在店中观赏金银首饰,超妹不时轻声赞叹。
丽娜指点柜台,让小姐取出一款金手镯,并与自己所戴的相比。一旁的超妹情不自禁露出羡慕之色。
丽娜:“超妹,你的肤色配这款最合适。”
超妹:“这多少钱?”
小姐看标识后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说:“这是24K金的,22克,共计3480元。”
超妹点头不语。
丽娜已看出超妹窘态,故意说:“不忙买,多看两家,肯定还有更好的!”
小姐:“我们这家是全城最大、货品最齐全的……”
丽娜:“货比三家嘛!哎,麻烦你收回去。”
丽娜拉了超妹出门,超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首饰店,丽娜故意地:“超妹,想不想挣钱?”
超妹:“这年头谁跟钱有仇呀!”
丽娜:“那倒是。说嘛——想不想挣?”
超妹有所警觉地:“那要看怎么挣?”
丽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美女爱财,利用资源!当然是正大光明的挣!”
超妹放心了:“你说。”
丽娜:“拉了业务你们公司有没有提成?”
超妹:“有。”
丽娜:“多少?”
超妹:“三万以上的百分之十,三万以下的百分之五。”
丽娜:“行了,你的金手镯包在我身上了。”
这话吊起了超妹的味口,她缠着丽娜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哎,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丽娜故作深沉:“你先别问那么多!今晚听我安排,你只要把歌给我唱好就行了。”
7--30.大岭县某OK厅大厅内。夜晚。
丽娜、超妹、白总、李经理四人一桌。桌上满是果品小吃。
丽娜:“超妹我跟你说,李经理不仅是生意场上的高手,歌唱的更是没得说!”
超妹叹了口气:“唉!他都开过歌厅,你说能唱的不好吗?”
丽娜大惊:“这你也知道?”
超妹:“岂止是知道!”
李经理:“见笑、见笑,不是冤家不碰头哦!”
丽娜:“你们既是老相识,那就不用我们多介绍了。不过李经理,士隔三日当括目相看,超妹如今是我们夜大的校花,更是歌坛新秀,水平绝不亚于专业歌手!”
李经理笑咪了眼:“这我完全相信,我呢,今晚再见到超妹小姐,那是我三生有幸了!超妹小姐,请指教一首如何?”
超妹冷淡地:“不!”
丽娜:“超妹,你总得给我点面子!再说,李经理也是白总的朋友,你也别太那个了!”
超妹:“丽娜姐,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
丽娜:“那是为什么?”
超妹:“不用问我,你问他!”
李经理:“哎呀,我这不是找机会向你道歉来了吗?”
超妹:“哼!”
李老板:“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生气呀?”
超妹:“把我赶尽杀绝,能不生气吗?”
李经理举起杯子:“哎呀,为这事我也受了处罚,歌厅给封了,我也不得不改行做贸易生意了……过去了,就不说了吧?超妹小姐,那今晚我以茶代酒,向你陪个不是,得了吧?”
丽娜:“超妹,人家李经理可是有面子的人,都给你陪不是了!”
白总:“是呀、是呀,都说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大的过节,抬抬手也就过去了,我相信超妹姑娘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
超妹脸上稍有缓和:“哼!李经理,那你不怕你太太知道了来闹事吗?”
李经理:“不管她、不管她!上次为着你她找人闹事,当晚歌厅踩伤了几名观众,害得我赔偿受罚,亏了一大笔款子,歌厅也被停了业……现在,正让她闭门思过呢!”
超妹吐了一口气。
李经理招呼侍者送来歌单:“超妹小姐,请点一首,我与你对唱好吗?”
超妹看看丽娜,丽娜点头鼓励:“超妹,李经理如今生意做大了,也不是从前的歌厅老板了,你们合作一次,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呀!”
白总:“是呀!”
超妹:“好吧,就唱《满山的葡萄红艳艳》,李经理,怎么样?”
李经理击掌叫好:“好!超妹小姐,这一首太妙了!”
李经理挥手,侍者离去。
台上女主持人:“各位朋友,接下来是超妹小姐与李先生对唱:《满山的葡萄红艳艳》,大家欢迎。”
主持人带头鼓掌。
7—31.月亮村金升的房间里。夜晚。
油灯下,金升正拿着满月送给他的银手镯在把玩。
(闪回)
村口。拂晓前。
金升拉着满月的手,深情地说:“山高留不住泉水,林密留不住画眉,留得住人也留不了心,满月,要走你就走吧。只是云走了风也会跟去的,我的心是留给你的,莫要忘了月亮村。这是当初我俩定情的绣球,我又加了一条红丝带。带着它,你就会想起我的。”
满月取下一只银手镯送给金升:“金升,你要想我了就看看它……”
7—32.金升的房间里。夜晚。
金升伸开双手捧着银手镯,他长长地叹气:“满月,你现在忙些什么呢?”
7—33. OK大厅里。夜晚。
一曲终了,掌声不停,超妹鞠躬示谢,李经理乐的合不拢嘴,主动拉超妹的手再次同向台下鞠躬致意……
李经理:“各位歌友,今晚我与超妹小姐虽是初次合作,我却有相见恨晚之意,这首歌虽是超妹小姐点的,我觉得却道出了我心里最想说的话——天底下的男人就应当主动、热情的追求美丽的女人,不然,就枉到世上走一遭了!”
台下欢呼鼓掌。
女主持人:“现在我宣布评选结果——今晚最佳男、女歌手分别是:李先生和超妹小姐!”
李经理:“我唱了不少次歌,可以说是OK厅里的发烧友、老油条了,可是,从来没得过什么奖励,今晚,我能够时来运转,是沾了超妹小姐的光啊!”
众歌友起哄……
李经理余兴未尽:“在此我谢谢大家,谢谢超妹小姐!为了难忘的今晚,为了各位歌友们的盛情,今晚大家桌面上的水酒、点心,由我全部买单了!”
全场欢呼。纷纷投上鲜花。
超妹惊奇地望着李经理。
李经理将鲜花拾起全部捧给超妹,踌躇满志地引超妹下台归座。
白总:“李经理,大手笔!大手笔!才子佳人,你们俩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呀!”
李经理直摇头:“惭愧、惭愧。全靠超妹小姐关照我!”
超妹微笑:“是李经理唱得好!”
侍者陪同歌厅经理来到桌前:“李经理,这是我们歌厅经理。”
经理:“多谢李经理和超妹小姐,这是我们歌厅一点小小的纪念,请二位收下。”
李经理:“谢谢。”
侍者送上两份礼盒后与经理离开。
李经理打开礼盒,分别是一条领带和一根真丝花绸巾。
李经理:“哟,想的太周到了,男式一份,女式一份。超妹小姐,来!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嗯,都是名牌货,价钱不低。嗨呀,今晚真痛快!”
丽娜:“开心吧?”
李经理:“开心死了!”
丽娜不失时机地:“那你在生意上可要关照超妹啊!”
李经理:“那是当然的,超妹,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
超妹:“香菇、木耳、冬笋等土特产。”
李经理:“哦——对对对,刚见面的时候说过,你看我这记性!”
超妹:“李经理是贵人多忘事。”
李经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应该说是超妹小姐的风度把我给弄昏了。这样吧,超妹小姐,明天就请你给我办一份订货合同,三万元。香菇、木耳、冬笋各要一万元。为了表示我的诚意,现在我就开上转帐支票。”
超妹:“李经理不看货吗?”
李经理一面写支票,一面说:“不用不用,超妹小姐办事,我一百个放心!”
李经理呈上支票又强调:“这是第一批,以后还有。”
超妹瞟了丽娜一眼,喜不自禁,接支票与李经理握手:“那太谢谢了!”
李经理久握不放……
丽娜与白总相视微笑。
7--34.南珍公司办公室内。白天。
超妹将支票交给廖强:“这是转帐支票,三万元。”
廖强笑逐颜开:“好、好,这是订货合同,经办人就签你吧。”
超妹在合同上签名后交还给廖强。廖强从抽屉里取出钱付给超妹:“这是三千元提成费。点点。”
“不用!”超妹把钱掂量掂量:放入包中离去。
7--35.首饰店内。白天。
超妹与丽娜挑出金手镯,超妹戴上,很得意地自我欣赏一番。然后与丽娜各伸出戴了金镯的手并列,二人喜笑颜开,拍手相庆。
7--36.南珍公司超妹的房间里。白天。
超妹拉开抽屉,将银手镯随意地丢进去,然后一把推上,拎了坤包扬长而去。
7--38.月亮村月牙洞里。白天。
金升为学生们做的简易木桌和条形竹凳已经完工。洞里的桌椅虽然简陋,却也齐全。他拍拍手,自我欣赏后满意地笑了。金升掏出手巾准备擦汗,却发现手巾里包着满月送的那只银手镯。
金升睹物思人,不由怅惘,一时望着洞外发呆。
秀水端茶过来,感觉异样,看到金升掌中的银镯,明白了几分:“想满月了?”
金升一怔,叹息:“你说,石头落水也要有点响声,他们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秀水:“一定是各有各的难处吧。不过,我相信他们是记着月亮村、记着我们的。满月一定也牵挂你的,你看,她连家传的命根手镯都留了一只给你,你还不放心吗?”
金升点头,抬头远望,山上一片密林连着青天……
在马骨胡伴奏的音乐声中,一位壮家男子在唱着哀怨的情歌:
难舍妹,
好比蜜蜂难舍花;
蜜蜂难舍花落地,
哥今难舍妹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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