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行客 黄锦秋 江 山
第 三 集
3--1.吴家村里。白天。
水生:“四伯,你们听我说……”
(闪回)
黑云聚集,山间灰暗,风雨桥、鼓楼被云雾掩罩。刹时间天上电闪雷鸣,狂风怒号,随之有轰隆的水声由远及近。
3--2.千山坳鲤鱼湾。白天。
敲锣打鼓的迎亲队在湾前停下。披红挂彩的吴桐下马,小心地将乘马牵上竹排。
艄公:“新郎倌站好了!”
吴桐点头:“阿伯,撑筏吧。”
艄公用力撑篙,竹筏离岸而去。
伴以水生的画外音:“迎亲队接了新娘回到鲤鱼湾,阿桐哥牵马首先过河上了岸。我和二牛抬着花轿也上了竹排,锣鼓队在岸上等候……”
竹筏上,桂华将桂莲从花轿中引出来,缓缓地将其红头帕掀开,又递喜糖给艄公:“阿伯,请你吃喜糖。”
艄公开心地接过喜糖,笑呵呵地:“今年侗寨喜事多,一对新人下山坡,今天过河是两个,明年带回崽一窝!”
桂莲:“阿伯,你真会开玩笑!”
艄公哈哈大笑:“伴娘漂亮,新娘子更漂亮!阿桐他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你们站好了,我撑筏了。”
桂莲点头,与桂华一同凝望河面,山光水影,流水滔滔。
艄公撑筏,竹筏摇晃,二牛与水生忙扶住晃荡的花轿。
水生叮咛地:“二牛,你小心哪!”
二牛:“我知道,你管好自己吧!”
水生的画外音:“谁也想不到,竹筏刚到河心天就变了!天上电闪雷鸣,上游的山洪滚滚涌下来,本来平静的河湾突然变得浪大水急,让人害怕!”
竹筏在河心被激流冲得打旋。
水生和二牛紧紧地抓住轿杠,不敢乱动。
艄公拚命的撑篙,仍控制不住竹筏。
桂莲与桂华急忙抄起另一支竹篙帮忙,竹筏这才稍加稳定。
艄公投以赞赏的目光。
俄倾,青竹紧抱木桩,半沉半浮随波漂下……
水生:“哎呀,河里有个人!”
二牛:“好像是个女的!”
桂华:“姐,你看!”
河面上,青竹人事不省……
艄公面露惊骇:“糟糕!她要被卷进黑龙潭了!”
话没说完,一阵狂风巨浪将竹筏掀翻,花轿及众人全部落水……
水面上一阵忙乱。
水生的画外音:“我们只顾得上护花轿,拉竹筏,桂莲姐她却奋力把奄奄一息的姑娘推向河岸……”
狂风呼啸,恶浪翻卷,桂莲与青竹在恶浪中沉浮……
艄公终于将竹筏推至岸边,水生等也把花轿捞出水中,吴桐已发觉江中异常,急忙奔回江边。
此时一个大浪打来,桂莲拚力将青竹推向岸边,艄公及吴桐等协力将青竹救起,继之而来的又一个恶浪,将精疲力竭的桂莲卷走,推向一块巨石,吴桐与桂华伸手拉救不及,吴桐:“桂莲……!”
桂华惊恐地:“姐呀!姐——!”
3--4.吴老四堂屋前。白天。
水生:“桂莲姐她舍己救人,身遭灾难,恶浪推她撞上了石岩!”
二牛:“她……她……她……”
水生:“她受了伤,阿桐哥拦汽车,把她送往城关医院抢救了!”
3--5.通往县城的公路上。白天。
一辆卡车在急驰。车厢里,吴桐抱着额头正淌血的桂莲,焦急地呼唤着:“桂莲、桂莲!你醒醒呀!”
跪在一旁的桂华哽咽着说:“姐,你要挺住啊!”
吴桐催促着身旁的大杠:“大杠,叫司机开快点!我宁愿多给他钱!”
大杠爬过去拍着驾驶室顶:“司机,开快点呀!救人要紧呀!”
吴桐摇晃着怀中的桂莲:“桂莲,你可不能走啊,今天是大喜呀,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啊!你不能走呀!”
3--6.吴老四家中。
二牛接着说:“我……我们就把这个女的抬了回来……”
众乡亲:“啊!”
吴老四:“这么说,桂莲真是受了伤?!”
水生:“是……是……”
吴老四:“伤得重不重?”
二牛脱口而出:“重!”自觉失言,“啊……不重,不重!”
吴老四一把揪住二牛耳朵:“讲老实话,到底重不重?”
二牛:“重,重!”
老肥:“山洪下来,怨不得二牛他们!”
三嫂:“桂莲她舍己救人,是做好事咧!”
吴老四:“这些话我不要听!桂莲呢?阿桐呢?”
3--7.县城人民医院里。白天。
二名医护人员将躺在担架床上的桂莲推进急救室。吴桐与桂华欲跟进,被护士拦住:“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
吴桐等忧心地望着急救室门关上。
3--8.吴老四家中。白天。
吴老四向乡亲们诉求:“……我盼星星盼月亮给儿子讨媳妇,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呀?大喜的日子里,怎么会出这种事情?难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天的错事吗?你们说、你们说啊……”
水生:“四叔!”
二牛:“四叔!是我们不好!”
水生拉着二牛跪在吴老四跟前:“四叔,你打我们骂我们吧!”
吴老四捶胸顿足:“我打你们骂你们又有什么用!现在人呢?吴桐呢?桂莲呢?他们在哪里?”
3--9.医院急救室门前。白天。
医生从急救室走出,神色凝重地对着吴桐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吴桐与桂华发疯般冲进急救室。
手术台上,一护士将白被单缓缓地盖上桂莲失血的脸上……
吴桐与桂华惊骇地扑上:“桂莲!”
桂华:“姐呀!”
悲声顿起……
3--10.小镇街市上的米粉店。白天。
热气腾腾的米粉店,香味撩人。店外的铁峰看着店内食客大快朵颐,面露羡慕之色,他摸摸怀中,只掏出几张角票,无奈地走向摊上,买了一只馒头,铁峰接过馒头,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铁峰向身边一位民工模样的人在打听什么,那工人伸手为他指指点点,铁峰点头道谢离去。
3--11.吴老四家堂屋里。白天。
一阵嘈杂声传来,数村民及大杠拥吴桐上,吴桐衣衫凌乱,血迹斑斑,因极度悲伤引起神智不清。
水生最先发现吴桐:“咦,阿桐哥回来了!阿桐哥,桂莲姐呢?”
众乡亲:“桂莲呢?桂莲怎么样了?”
吴桐神情异常地拉住水生:“桂莲,桂莲,你的脸好白啊!桂莲,你的手怎么这样冷呀?”
水生惊骇万状,急忙挣脱吴桐的怀抱:“阿桐哥,我是水生呀!”
吴老四上来仔细打量吴桐惊骇地:“阿桐,你痴了?呆了?”
吴桐一把抱住吴老四:“桂莲,你莫走呀!我等你一起拜堂呢!”
众乡亲哗然:“阿桐怎么了?”
吴老四挣脱吴桐纠缠,抓住吴桐摇晃:“阿桐!你痴不得呀,我只有你这个独崽呀!”
吴桐怪笑着:“桂莲,那你和我拜堂吧!”
吴老四情急之下扇了吴桐一个耳光:“阿桐,快醒醒,快醒醒!”
吴桐警醒过来,捂着脸腮:“爹!你怎么打我?”
吴老四:“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快讲讲,桂莲她怎么样了?”
吴桐:“桂莲……桂莲她流血过多,抢救无效,她……她走了!”
吴老四:“什么?她……她走了!”
吴桐悲痛欲绝,泣不成声:“桂莲啊!”
水生、二牛:“桂莲姐!”
众乡亲悲恸万分。
吴桐悲怨地:“都说桂莲舍身救人,她救的是谁?是谁呀?”
众乡亲默默闪开,灯光下现出半躺在竹沙发上依然昏迷的青竹。
吴桐狂怒地注视青竹:“就是她吗?就是这个壮妹吗?”
吴桐欲挥拳相向,当看清昏迷中的青竹后又无可奈何,只好撕扯自己的领口,把胸前的红花怒掷地上:“她……她……她!”
吴桐撕心裂肺地呼喊:“你还我的桂莲来!”
有人拦阻吴桐的,有人护持青竹的,有人想安慰吴老四又不知从何说起的,屋中乱作一团。
吴老四六神无主,只得求援:“二叔公,你看你看,该怎么办啊……?”
二叔公:“我看,人死不能复生,大家伤心也没得用!没有河水沟水也救得火,没有盐水灰水也腌得肉。洪水冲来这个女妹崽,花轿又抬进了家,莫不是老天安排,有意送她来顶替桂莲,给阿桐做媳妇的!”
众人议论纷纷。
老肥:“对呀!越想越是哟!”
二叔公:“花轿抬进村,就是吴家村的新媳妇,自古以来,就是这个村的规矩!村口立那块石碑,不是刻的清清楚楚吗?”
淑芳:“是嘛!老一辈都砍过岩碑、立过誓言的!”
众:“是啵,是啵!”
三嫂:“婚姻大事,要讲自主自愿,这样做不大好吧?”
一部分群众附和:“也是呀,这个壮妹还人事不省,还是要问过她本人的意思才好嘛!”
二叔公:“什么好不好的!祖辈上传下来的规矩,由不得你们说三道四!”
吴老四:“那……这……这?”
二叔公:“还这什么,赶紧拜堂!”
吴老四愕然:“拜堂?这个……事关重大,还是问问吴浩成吧,他是一村之长……?”
二叔公以杖击地,威严而又不容商榷地:“吴浩成不在家,现在我说了算!拜堂!”
吴老四顿时醒悟:“啊、啊,拜堂!拜堂!”
二叔公:“更衣!更衣!”
淑芳与另一中年妇女将昏迷中的青竹抬起拥入房中更衣。三嫂欲拦阻未果,焦急地叹气:“咳!这怎么成啊!”
吴桐:“是她夺走我的桂莲,我才不跟她拜堂!”
三嫂:“你看你看,吴桐他也不肯嘛,是不是等吴浩成回来再说……”
二叔公呵斥三嫂:“在这里由不得你讲话!拜!”
三嫂与附和她的部分群众面面相觑,不敢再吱声……
吴老四:“拜!”
喜乐声大作,吴桐悲恸地跌跪在地……
3--12.吴桐新房中。夜晚。
简朴的竹木家具被红烛和喜字映照,但窗台下那帧挂有黑纱的彩色照片,却渲染出另一番气氛。
被换上侗家新衣的青竹半卧在竹床上,偶尔有一两声呻吟,还没有完全清醒。
吴桐哀伤地坐在床前。
3--13.吴桐的房间外。夜晚。
隔着紧闭的木门,吴老四横坐长凳把在门外,既时时担心地回听新房,关注里面的动静,又要关照正在堂屋喝酒、划拳的众乡亲……
3—14. 吴桐的房间里。夜晚。
吴桐缓缓站起,走过去把桂莲的照片捧在手上,仔细端详。
吴桐的画外音:“桂莲,你就这样走了!你记得吗?我们曾一同盘过歌、跳过芦笙舞。桂莲呀,你曾说,我们还要一起赶三月三、过花炮节的啊……我三十岁才和你成就这门亲事,怎么一场洪水就把你夺走了呢!怎么我们的新婚竟然成了永诀呢!怎么二叔公和我爸硬要逼我娶这个漂来的姑娘呢!她……她……都是因为救她,你才走的啊!我……我怎么能讨她做老婆呀?唉!她躺在那里还是昏迷不醒……让我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啊!”
吴桐放下相框,转身欲出门,听得床上有动静,随即站定回身。
青竹从恍惚中悠悠醒来,发觉自己身处异乡,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吴桐心情复杂,想了想:“你还是醒了!”
青竹挣扎欲起,终因虚弱不得不再一次躺下:“唉!”
吴桐犹豫片刻,终是于心不忍,还是回身倒了杯水来到床前,将青竹扶起半卧着:“先喝口水吧。”
青竹接水先喝一小口:“甜的,姜糖水!”
吴桐:“哼!”
青竹饥不择食地将姜糖水一饮而尽,渐渐地恢复了精神,打量吴桐之后说:“多谢这位大哥,我怎么会到这里呢?”
吴桐:“你是大水漂来的。”
青竹:“哦,我是被山洪卷走,后来筋疲力尽,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吴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那里?”
青竹:“我叫青竹,家在壮乡月亮村。这是哪里?”
吴桐:“这里是千山坳吴家村,侗寨。我叫吴桐。”
青竹挣扎下床要跪下:“大哥,感谢你救命之恩!”
吴桐急忙制止:“不是我救你,不要谢。”
青竹:“那……请救我的人来,我一定要见他,当面感谢!”
吴桐悲伤,哽咽着说:“你见不到她了!”
青竹惊讶:“怎么?”
吴桐:“她被洪水撞上岩石受了重伤,流血过多,再也起不来了!”
青竹震惊:“那我更要去看他,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吴桐:“不……”
青竹焦急地说:“他叫什么名字,大哥,快告诉我!”
“……她名叫杨桂莲。要看你就看吧。”吴桐把相框递给青竹。
青竹摸索着相片上的黑纱颤抖不已,再环顾四周,恍然大悟,忙问:“莫非她就是……大哥,她--她--她?”
吴桐一字一血泪地:“她是你今天准备过门的新嫂子!”
青竹如被重击,跌跪在地:“桂莲姐,你不该救我啊,你要不救我,你们夫妻还能团圆。你这一走,我可是生死无颜,羞愧难当啊!”
吴桐为之一震,霍然而起:“青竹!实话告诉你,我爹的意思,还有二叔公和乡亲们说,要我……要我……讨你做媳妇!”
青竹又是一惊:“什么!”她惊骇地检查自己,“我原来的衣裳呢?你刚才……刚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你!我……我和你拚了!”
吴桐急忙解释:“慢!刚才,是二嫂、三婶她们帮你换的新衣服!”
青竹冷静一下,确信自己没有受到伤害,这才松了口气,于是婉转地说:“大哥,桂莲姐对我有再生之恩,我一定要报答她的,现在,你放我走吧。”
吴桐想想:“可是……唉!好,你走吧。”
青竹惶急欲走,转身向吴桐鞠了一躬,然后在桂莲像前跪下:“桂莲姐,我走了,我一定不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她起来转身推门不开,她急切地拍门。
吴桐一直漠然地坐着发呆。
吴老四把门打开,青竹一头撞了出去。
吴老四急忙拦住:“哎呀——姑娘,你去哪里?”
青竹:“大叔,你放我走吧!”
吴老四:“不行!你是用花轿抬进我家的姑娘,你就是吴家的新媳妇!”
青竹:“那是我昏昏沉沉的事,我不晓得,不算数的!”
吴老四:“你不晓得我晓得;地不晓得天晓得!算数!”
青竹斩钉截铁地:“不行,打死我也要走!”
吴老四:“你不能走啊,全村人礼也送了,喜酒也喝了,你这一走,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姑娘,我吴家三代单传,这事——就求你了!”说时他訇然跪下。
青竹大吃一惊,惶急得说不出话来:“大叔……这、这!”
吴桐闻声而出,见状大惊,忙扶起吴老四:“爹!”
此时众乡亲们赶来:“新娘子醒了没有?要喝交杯酒了!”
吴桐忙将青竹拉回房中。
青竹四顾茫然,感到事态确实严重:“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
青竹又返身去推门,门在外面拴死了。她回身来求吴桐油:“吴大哥,你帮忙就帮到底吧!”
吴桐:“唉!不是我不肯帮你,实话告诉你,‘山九座,地一分,有女不嫁吴家村!’按吴家村的规矩,讨媳妇不是哪一家、哪一个人的事情!”
青竹不解:“这话怎么说?”
吴桐:“为了我的亲事,家里花了大钱,养的大猪杀了、卖了,还借下乡亲们一大笔债。”
青竹问:“多少钱?”
吴桐:“五千元。”
青竹沉吟片刻,想好了主意:“大哥,你放我回去,这笔钱我一定加倍还你!再怎么借,我也要凑足一万元钱给你。”
吴桐吃惊:“一万元钱?我们村穷,一万元真的不少了!”
青竹:“那就这样说定了,你让我走。”
吴桐:“不是我不让你走,是我爹和村上的人,绝不答应我放你走!”
青竹:“这怎么会呢,你别吓唬我!”
吴桐又叹了一口气:“这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已,刚才你都看到了。这门窗,也是由外面锁定的。”
青竹看看门窗,觉得吴桐说的是实话,但却不愿放过离开的机会:“吴桐哥,当初桂莲姐救我,自然是为了我好,若是强迫我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岂不是害了我吗?更何况婚姻大事,总得我同意吧?”
吴桐:“是的。可是,我爹说了,你同意也得结,不同意也得结,这婚是铁板钉钉,改不了的!”
青竹恼怒:“你怎么能强按牛头吃水呢!若是硬逼我——”
吴桐:“怎么样?”
青竹抄起桌子上的剪刀:“我就自杀!”
吴桐大惊:“啊!”
青竹:“那你们人财两空,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吴桐:“不,不!你千万做不得!桂莲为救你已经死了,你再死那就太……”
青竹:“阿桐哥,你放我走,我一定加倍赔你钱,这绝不是一句空话。我是说到做到的!”
吴桐:“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唉!”
青竹看着吴桐犹豫不决,软中有硬地说:“这么说,你的意思,也是要我留下来,顶替桂莲姐了?”
吴桐左右为难:“我……我心里乱七八糟,我不知道!”
青竹:“那我赔你一万元,总够你讨回一房媳妇了吧?”
吴桐恼怒地说:“一万元,一万元!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回来的!”
青竹震惊:“啊!我……我……”
青竹的画外音:“是啊,桂莲姐为救我把命都赔了!吴桐他新婚这天就丧失伴侣,族规父命他不敢违抗,想帮我也力不从心,别说一万元钱,就是十万、八万,也买不回桂莲姐一条命、弥补不了他心上的伤痛啊!”
吴桐:“青竹,你是个好姑娘,我也不能为难你,可是,乡亲们礼也送了,喜酒也喝了,他们认定要你是我的新媳妇。你……你……你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我……我该怎么办呀?”
青竹:“这……”
青竹的画外音:“若是要我留下来嫁给他?不行!看样子吴桐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待我。可是,我毕竟不是杨桂莲呀!报恩同情绝不是爱情,我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壮乡,离开秀水、离开铁峰哥他们呢!”
青竹:“不,我一定要回壮乡!”
吴桐无奈地长叹:“唉!好吧,青竹,刚才你也看在眼里了,你想现在走肯定是不行的!”
青竹:“那怎么办?”
吴桐:“只有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送你出村。”
青竹欣慰地点点头,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竹笔筒观看,以平抑心中的烦燥。突然她发现笔筒上有刻工精细的图案,桌边墙上,还挂的一只竹面具,她又观察竹床上的刻花与烙花,颇为惊讶:“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吴桐:“咳,弄作好玩的,没什么意思……”
3—15.吴家堂屋里。夜晚。
老肥借着酒兴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拉着吴老四,宽慰地说:“四叔,你老人家莫要哀声叹气了,有失有得嘛,桃花不开李花开!大水冲去一个媳妇,又冲来一个媳妇,再怎么说,阿桐哥的终身大事总算了却啦,你也该转悲为喜嘛!”
木养:“是呀是呀,四叔,碰一碗,开怀、开怀!”
吴老四心事重重地:“你们后生家,晓得什么罗!新媳妇她、她……”
端坐尊位的二叔公:“老四,管它是圆是方,乡亲们贺你还是一片真心的,先干了酒吧!”
众乡亲一哄而上,七嘴八舌地夸奖:“是呀,你家吴桐忠厚老实,又听话又能干,是个难得的好后生哦!”
“老四,你好福气哦,崽又好,媳妇又漂亮!”
“别看吴桐不爱说话,那做起活路来是百里挑一的哦!”
“是呀,是呀!”
吴老四听得心里乐滋滋地:“是嘛?”
老肥:“那还有假?再过一年,四叔你就当爷爷、抱孙子了,一定好开心哦!”
吴老四笑得合不拢嘴:“哦——哈哈哈哈……”
众乡亲:“来,干了!干了!”
吴老四心绪不错:“真干呀?”
众乡亲:“干!”
众人碰碗喝酒。一旁的三嫂记挂着青竹,悄然地退出堂屋,走向吴桐房外倾
听。
3--16.吴桐房中。夜晚。
青竹起身踱到门边,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觉得外面的闹酒声渐弱,忙对吴桐轻声说:“吴桐哥,他们的酒喝得差不多了,你让我走吧!”
吴桐点头,走到门边,伸手去推摇木门……
木门哗哗作响,紧锁难开。
3--17.吴桐房外。夜晚。
伫立的三嫂被摇门声一惊,忙侧身闪开,木门晃动着,铁锁牢固。三嫂盯着无情的铁锁,眨眨眼睛,有了主意,转身走回堂屋。
3—18.吴家堂屋里。夜晚。
三嫂打量正在闹酒的乡亲们,目光扫向吴老四,吴老四仍在应对乡亲们的劝酒,时而起立,时而坐下。随着吴老四的动作,他系在腰间的一串钥匙也晃动着,其中一把大钥匙特别地醒目。
三嫂也去倒了碗酒,含笑着凑上前:“他四叔呀,我也敬你一碗!恭喜了!”
吴老四:“同喜、同喜!”
二人碰碗喝酒,三嫂一边喝酒一边观察吴老四。
吴老四已略显醉意:“多谢了、多谢了!”
三嫂又倒了一碗酒:“这碗是浩成要我代敬你的!”
吴老四也端起酒碗,喜滋滋地:“客气了、客气了!”
三嫂装着乘兴地猛一碰碗,“叭”地一声,两只碗都破裂,酒水飞洒……吴老四一惊,脚下打了个趔趄,弯身倒下……
众乡亲一惊:“啊!”
老肥、木养等人忙去扶吴老四,三嫂也乘势弯下腰去……
老肥:“四叔喝多了!喝多了!”
吴老四挣扎着甩开老肥与木养的扶持:“我没醉、我没醉!”
众乡亲哈哈大笑:“没醉、没醉……”
三嫂:“岁岁平平安安!补一碗、补一碗!”
三嫂与吴老四干杯……
那串钥匙已不在吴老四腰间……
3--19.吴桐房中.夜晚。
屋外很静,远处传来几声雄鸡的啼鸣。吴桐倾听后立即起身,伸手到床下摸索,操出了一根铁撬棍。
青竹惊讶地盯着吴桐的一举一动。吴桐拉张木凳到窗下,他站上木凳用撬棍插入窗扇之间,慢慢用力撬动,随着“咔”地一声,木窗打开,窗外是漆黑的天空。
青竹完全明白吴桐的意思,她惊喜地跳起要奔向窗下,岂料脚下一软,身歪欲倒……
吴桐紧张地:“你怎么了?”
青竹:“头晕。”
吴桐想想说:“你太虚弱了,怎么办?”
青竹毫不犹豫地:“走!”
吴桐犹豫片刻,在桌上抓了一把糖果塞给青竹说:“先吃点,赶紧走!”
青竹:“来不及了!”
吴桐:“那也得吃!”
青竹囫囵吞枣地将糖果塞进嘴巴,猛嚼着强咽下去,这时吴桐已翻上窗户,伸着手在候她。青竹踏上木凳,拉着吴桐的手,也爬上窗台……
3—20.吴桐房间外。夜晚。
手拿钥匙的三嫂悄悄走来,轻轻地开锁后把门拨开一点点,然后离去……
3—21.吴桐房间外。夜晚。
窗台上,吴桐跳下,伸出手示意青竹快跳。青竹毫不迟疑地跳下,却因腿软跌坐在地。吴桐扶起青竹,拉了她就走。
青竹回望,吴桐家中仍然灯火通明,闹声不绝……
远处传来狗叫声……青竹惊惑的目光……
吴桐:“别怕,跟我走!”
3—22.吴家堂屋里。夜晚。
三嫂倒了一杯茶送到吴老四跟前:“他四叔,你喝杯糖茶吧,解些酒气。”
“好、好。”吴老四接过来一饮而尽。
三嫂故作关切地用毛巾为吴老四拍打身上的尘土,说:“这回好了,你们家也该有个女人来操持了,缝缝补补这些事也不再用我操心了。”
吴老四:“这些年多得你帮忙啊,三哥有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好福气哦!”
三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吴老四站起身抱拳称谢:“谢了谢了!”钥匙已然回到腰间。
3—23.吴家村外。夜晚。
吴桐在前,青竹随后,二人匆匆忙忙,高一步低一步地在黑暗的树林中疾行。
身后传来急速的狗叫声,青竹紧张地回头张望,不料一脚踏空,摔了一跤。
吴桐闻声转回:“哎,你怎么了?”
青竹挣扎着站起:“没事、没事……”
3—24.吴家堂屋里。夜晚。
老肥:“哦,天不早了,我们要去闹新房哦!”
三嫂张臂拦住:“人家壮家妹子身体不好,你们就别添乱了!”
吴老四:“是呀是呀,免了吧、免了吧。”
木养:“不行、不行,这个新房是一定要闹的!”
众后生起哄,吵着要去。吴老四为难:“这、这……”
二叔公干咳两声,众人都安静下来,等他发话,二叔公威严地说:“老四呀,闹新房的老风俗不能丢,这也是后生家的一分心意……”
吴老四:“这……”
二叔公接着向众后生说:“今天的事与以往不同,不要太过份了,你们看一看就回去吧。”
“好好,看一下就走,看一下就走!”众后生拥向吴桐房间。
3—25.吴桐房前。夜晚。
房门洞开,红烛高照,却不见一个人影!
老肥:“吴桐!”
木养:“阿桐哥、阿桐哥!”
众乡亲:“新郎不见了,新娘也没有了!”
吴老四扒开众乡亲挤到房前:“吴桐!吴桐!”
众人看到洞开的窗户和窗前的木凳、撬棍:“翻窗跑了!”
吴老四气得直跺脚:“吴桐、吴桐!你要气死我呀!”
闻声而来的二叔公:“打火把,快找、快找呀!”
老肥、木养等转身奔出……
3—26.吴家堂屋里。夜晚。
二叔公摇头感慨:“作孽啊!作孽啊!”
三嫂过来:“二叔公,你老操劳了一天,也该歇息了,这事就让他们去忙吧。来,我送你回家。”
二叔公:“不,这事我不放心,非要有个水落石出我才走!”
三嫂:“那……那你先到老四房中躺一下?”
二叔公:“好吧。”
三嫂扶二叔公进吴老四房中歇息,安排二叔公躺下……
3—27.吴家村树林里。夜晚。
吴桐领着青竹急行,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犬吠声,二人回头,看到一串晃动的火把和人影……
气喘吁吁地青竹慌乱地问:“吴大哥,他们追来了……”
“别怕,快走!”吴桐拉了青竹拐往另一条小路,二人奔跑……
虚弱的青竹体力渐渐不支,仍咬牙坚持着,吴桐不时回身拉她一把。
3—28.吴家村的树林里。夜晚。
神色张惶不安的吴老四牵头,他高举火把,四顾茫然:“吴桐!吴桐!你快回来呀!”
众乡亲:“吴桐、吴桐!你在哪里在呀?”
喊叫声在夜空中飘荡,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让人急遑的狗叫声……
木养的火把照到一粒糖果,他急忙拾起:“喜糖!四叔,他们住这边去了!”
吴老四::“追!”
众乡亲随即追去……
3—29.吴家村通往河边的小路上。夜晚。
浑身无力的青竹一屁股坐到地上:“吴、吴、吴大哥,我实在跑不动了……”
吴桐为难:“那怎么办?没多远就到渡口了!”
青竹再次挣扎,被吴桐拉起,拚命地跑了两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吴桐摇晃青竹:“青竹!青竹,你怎么了?”
地上的青竹人事不省。吴桐看着渐近的火光,长声叹息:“唉!”他弯腰背起青竹,拐往另一条回家的路……
3—30.吴家村渡口边。夜晚。
吴老四领着乡亲们赶到渡口,人们高举火把照向江面,火把映红江流,江心目力可及处,有一条小船在急速荡桨前行……
老肥:“四叔你看,那条船!吴桐怕是送那壮妹子走了!”
众乡亲晃动火把高喊:“吴桐!快划回来呀!”
小船反倒划得更快了……
吴老四再次跺脚:“吴桐、吴桐!你这个蠢崽呀!气死我了!”
老肥:“找船、找船,快追还来得及!”
众乡亲慌乱地找船,数人一组地解缆登船,有两艘船追向江面。岸上还留着几名乡亲。
3—31.吴老四的家门前。夜晚。
吴桐背着青竹回来,正遇上出门张望的三嫂,三嫂惊骇地:“阿桐,怎么回来了?”
吴桐无奈地:“她又晕过去了!”
三嫂:“快、快背进房里看看!”
吴桐将青竹背到房中,在三嫂的帮助下把青竹放到床上躺下,吴桐返身将房门掩上。
三嫂忙为青竹掐人中穴:“妹子,快醒醒!快醒醒!”
青竹一声长叹,悠悠醒来。三嫂高兴地:“阿桐,她醒了,快拿碗水!”
吴桐从竹壳热水瓶中倒了杯水,又兑点凉开水端来,三嫂接过扶起青竹喝水,青竹喝后再次无力地躺下。无神地盯着房顶,眼眶里淌下泪水……
三嫂心疼地摇头:“唉!妹子呀!你是饿虚脱了!”
吴桐端来一碗油茶:“喝碗甜油茶吧,有糯米豆子的。”
三嫂接过往青竹送。青竹摇头表示不想吃,三嫂:“妹子,你就是饿过头了!咳,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吃东西呀!再说,吴桐个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让你受委曲的!”三嫂舀了一勺油茶送到青竹嘴边,青竹感激地接过碗自己吃。
这番话勾起吴桐心事,他无奈地蹲在地上,茫然叹息……
稍倾,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是追寻的人们回来了。
三嫂与吴桐、青竹无奈地对望着……
吴桐:“三嫂,她叫青竹,是上游壮乡月亮村的。”
三嫂:“哦,青竹。”
青竹吃完油茶,气色稍好:“三嫂,谢谢你了!”
三嫂爱怜地端详青竹:“今天的事,没想到会是这样,你别着急,等我家浩成回来,会帮你想办法的。”
青竹不解:“浩成?”
三嫂:“我男人,进县里开支书会了,该回了的。”
青竹稍安:“哦!”
青竹正待再问,被突然传来紧急地擂门声打断:“吴桐,吴桐!不好了,你爹上吊了!”
三嫂、吴桐、青竹三人乍然惊起。吴桐推开房门,惊慌地:“在哪?在哪?”
木养抓起吴桐就跑:“厨房后面!”
三嫂、青竹等人随后……
3--32.吴老四家厨房后棚下。夜晚。
吴老四已被人救下,双眼紧闭,脖子上还带着麻布条……
吴桐扑上来急切地解去麻布条,拚命地摇晃着吴老四的身躯,惊呼道:“爹!你怎么能这样啊!爹!”
眼前这一切,让青竹心情万分复杂,她盯着这位死要面子的吴老四铁青的脸,明白刚才在房中吴桐所言不虚:讨媳妇还真不是吴桐油一个人的事呀!她若当真铁了心走了,不仅让吴桐为难,更为严重的后果还真是难以想象!
在吴桐的摇晃中,吴老四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长吐一口气:“唉——!”
众人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醒了,醒了!”
吴桐痛苦万分地:“爹,你不能这样啊!”
三嫂领着吴浩成赶到现场,三嫂:“吴桐,你三伯赶回来了!”
吴浩成:“老四、老四,你怎么这样糊涂、这样想不开呢?”
吴老四:“三哥,我没有脸见人了!”
青竹缓缓地转过身,悄悄走向吴桐房中,看着桂莲的照片,陷入两难的矛盾之中。
3--33.吴老四家堂屋里。夜晚。
二叔公板着面孔坐在当中。神色黯然的吴老四靠坐一旁。
吴浩成为二叔公端茶,正苦口婆心地解释:“二叔公,你老人家喝杯茶,消消气,不是我不尊重你老人家,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们都担当不起呀!”
二叔公气鼓鼓地用拐杖捣地:“有什么大不了的!吴家村自古传下的规矩,照着做就是了,你没有这个胆子,就不要你这个支书担当!我拍的板我来担当!”
吴浩成:“二叔公,话不能这么说,我做晚辈的,知道你老人家经多见广,德高望重,做事情有魄力!”
二叔公:“那你就听我的好了!不就是讨个媳妇吗,怕什么罗!”
吴浩成:“我不是胆小怕事,我是说,家规、族规,总不能大过国法吧?这强迫婚姻是犯法的事呀!从古到今,这犯法的事,都是万万不能做的啊!”
二叔公:“这……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吴桐在大喜的日子打单身?难道让老四在全村的人面前丢尽脸面?”
吴老四苦不堪言……
3--34.吴桐房中。夜晚。
吴桐抱头闷坐。
青竹走不是留不是,焦虑地在屋里踱步,眼看吴桐痛苦为难地模样,想劝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矛盾万分。她下意识地抓过竹笔筒往桌上一砸,以泄懊恼,笔筒裂开,几支笔撒落在地。青竹慌忙检拾,看着裂开的竹笔筒,似有所思,青竹继而环顾四周,发现尽皆竹制家具,回望桌前,又见到壁上挂有一具刻得十分精致的竹面具,青竹沉思有顷,终于有了主意:“吴桐哥,你们这山坳里,都是这种甜竹吗?”
吴桐不耐烦,应付地:“是,山上山下一大片,沿江两岸几十里全是竹林。”
青竹:“竹子都怎么用?”
吴桐:“搭棚盖屋,编筐编箩,做些小用具。”
青竹:“就这样的?”
吴桐:“卖不了几个钱。”
青竹:“竹制工艺你们做吗?”
吴桐:“从来不做。怎么做?”
青竹:“不做就好。”
吴桐对青竹此刻说这些十分不解:“什么好?这和你我有什么关系?”
青竹:“有关系!”青竹狠了狠心,终于说,“阿桐哥,桂莲姐为救我牺牲了性命,你还没有成婚就失去了伴侣,你家为此欠债累累,老人家看不开差点又闹出人命来!弄成这个样子都因我而起啊,我若就这样一走了之,那青竹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吗?既有负于桂莲姐救命之恩,也对不起阿桐哥你坦诚相待呀!”
这番话让吴桐对青竹有了新的认识,觉得她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但他还不知晓青竹真实的想法,吴桐点点头:“这么说,你……?”
青竹:“老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们待我是恩重如山呀!”
吴桐:“你愿意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青竹:“但是,我俩素昧平生,不可能成为夫妻。因此我……我决定只留在你家,帮你。”
吴桐不解:“帮我?什么意思?”
青竹:“少则半载,多则一年,帮你洗衣做饭,帮你打理家务,帮你挣钱还债!”
吴桐先惊后喜:“好呀!至少眼前能向乡亲们、向我爹,有个交待了!”
青竹:“但是,有三个条件。”
吴桐:“你说。”
青竹:“一、不准你偷偷去领结婚证;”
吴桐犹豫片刻还是说:“可以。”
青竹:“第二、不准你碰我,爱我;”
吴桐:“没有男欢女爱,怎么成为夫妻?”
青竹:“本来就不是夫妻,为什么要男欢女爱?”
吴桐语塞:“这…你是说——假扮夫妻?”
青竹接着说:“对。第三、从今往后,凡事得由我当家。”
吴桐:“这个家,一向是我爹当的!”
青竹:“他当他的,只你要听我的就成!”
吴桐:“我听你的,倒也没问题,只是……”
青竹:“只是什么?”
吴桐:“只是这个主意……不是太荒唐了吗?”
青竹:“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吴桐为难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青竹:“那……你答不答应?”
吴桐:“这……好,我答应你、答应你,怎么样?”
青竹:“这一年之内,我帮你还清债务,你说服你爹和乡亲们,让我走!”
吴桐思忖片刻:“可以。要是……要是万一债还不清呢?”
青竹咬了咬牙:“那……那……我就心甘情愿,嫁给你!”
吴桐:“真的?”
青竹:“真的!”
吴桐:“口说无凭!”
青竹情急之中,用剪刀尖扎破手指写下血书说:“以此为证!”
吴桐念道:“一年为期,还清欠款,决不逃走;逾期未果,愿嫁吴家,誓不反悔!”他激动地欲接血书:“青竹!你……”
青竹:“慢!你把刚才讲的约法三章重复一次!”
吴桐想想:“对,我是应该背一次:一、不准偷偷去领结婚证;第二、不准碰你,爱你;第三、从今往后,凡事得由你当家。”
青竹点头:“说话算数?”
吴桐:“当然算数!”
二人于是击掌为誓。青竹将血书交吴桐,吴桐仔细地藏于怀中。
门外又传来急切的敲门声,二人一惊。
吴桐:“又怎么了?”
3--35.吴桐房门口。夜晚。
吴桐开门,门外是村委会主任吴浩成和吴老四。
吴桐:“三伯,爹!”
吴浩成:“阿桐,刚才我们商量了,决定让这个姑娘……”
吴桐:“三伯,她名叫青竹。”
吴浩成:“唔,青竹。吴桐,你准备一下,送青竹回壮乡。”
吴桐大感意外:“真的?”
吴浩成:“真的,二叔公点了头,你爹也同意了。乡亲们的工作由我来做!”
吴老四神色黯然。
吴桐回头望望青竹,欲言又止:“可是……”
吴浩成:“没有什么可是的!阿桐,你的心情我能体谅。但法大于情,你也是懂事明理的,这里面的利害不会不哓得!”
吴桐:“是。”
吴浩成:“再说,施恩不图报,这也是我们侗家的美德……”
吴桐:“三叔,我懂了,我这就送青竹走。青竹……”
众人都注视着青竹,青竹却说:“不,我不走了!”
吴浩成大惊:“什么?你再说一遍!”
青竹:“我决定留在吴家。”
吴浩成:“青竹姑娘,你别怕,是不是阿桐他对你做了不礼貌的事?”
青竹十分坦然:“没有!”
吴浩成:“青竹,我是一村之长,你有什么委曲就跟我讲,我会主持公道的!他们强迫你了吗?”
青竹:“没有。”
吴浩成:“还是威胁你了?”
青竹:“也没有。”
吴浩成:“这么说,你是自觉自愿留下来的?”
青竹:“是的。”
吴浩成不放心,又问了一次:“真是自愿的?”
青竹明白无误地回答:“是自愿的!”
吴浩成将信将疑,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蹊跷,他看着青竹,把口气改了:“那……今晚你先留下,有空我们明天再说?”
青竹点点头。
吴浩成:“吴桐,你要好好待青竹!”
吴桐:“是。”
吴浩成看了吴老四一眼,将门带上。
吴老四长舒了一口气,向上天打着拱手:“老天有眼呀!”
3--36.吴桐房中。夜晚。
吴桐心情极为复杂地看着青竹,终于鼓起勇气拉住青竹的手说:“青竹,谢谢你!”
青竹轻轻地抹开吴桐的手:“吴桐,不要忘了约法三章……”
吴桐猛然醒悟,立即退开。他想了想,把床让给青竹,自己在打地铺……
3—37. 小镇的旅店门前。夜晚。
铁峰在门前犹豫了一阵,还是进去。
服务员:“您好!要住店吗?”
铁峰:“怎么收费?”
服务员:“单间60元,床位20元。”
铁峰掏出身上的钱清点着,一边问:“还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服务员:“对不起,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铁峰将仅存的十多元钱收入衣袋,无奈地叹口气转身离去。
3—38.小镇的街道。夜晚。
昏黄的路灯下,是铁峰踟蹰的身影……
3—39. 江边渡口候船室内。夜晚。
铁峰迈着疲惫的步子来到,寻了个座位躺靠下,候船室也有不多的旅客或坐或靠。
一位戴着值勤袖标的中年女值班员来到:“查票了、查票了!”
铁峰无奈地坐起身。
两名旅客掏出船票,女值班员看后点点头,让他们原地休息。女值班员对另外的人:“你们的票呢?都拿出来看看、看看……”
铁峰:“我没票,能不能让我在这休息?”
女值班员不容商量地口吻:“不行!没票请离开哦!请离开候船室好吗?谢谢了、谢谢了!”
铁峰只好站起离开。
3--40.小镇的大桥下。夜晚。
路灯照亮桥下一角。无处安歇的铁峰疲惫地寻到桥下,他打量一番后,决计在此过夜,于是将几张旧报纸铺在地上,坐下,打开小包袱,是那块车牌和那只绣有一枝青竹的布鞋。铁峰深情地抚摸鞋面上的刺绣良久,然后仔细地包好,枕在头下,这才蜷曲身子躺下……
桥底幽暗,河水淙淙……
3--41.侗寨吴老四家。夜晚。
床上的青竹睁大眼睛,难以成眠……
地上的吴桐辗转反侧……
窗外,传来幽婉的侗族“琵琶歌”声,如怨如诉:
三尺白布染成蓝,
染蓝容易漂白难。
结情本是哥心愿,
丢情也要妹心甘。
妹不心甘不放手,
妹不放手哥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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