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行客 黄锦秋 江 山
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成就了一个传奇的故事;几个鲜花般的少女,演绎了一出出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一段缠绵悱恻的情爱经历,谱写了一曲共同进步繁荣的民族团结之歌。
主要人物:
青 竹—女,二十三岁,一位心灵和容貌一样美丽的壮家姑娘。
秀 水—女,二十四岁,月亮村小学教师。兼职村会计。身世传奇的苗族姑娘。
满 月(超妹)—女,二十一岁。聪颖漂亮,能歌善舞、有一副金嗓子,是月亮村的一枝花。
铁 峰—男,二十七岁,英俊的壮族青年,复员军人,月亮村村委员。
吴 桐—男,二十九岁。一位朴实的侗族青年.
金 升—男,三十岁。壮家的山歌手,月亮村村委主任。
阿 芹—女,二十二岁。一位情感执著,生性豁达的瑶族女性。
廖 强—男,二十七岁。月亮村的壮族青年,他精明能干却有几分投机。
主要配角:
水 生---28岁,男,一位机智的侗族歌手,吴家村村民。
老 肥---32岁,侗族男青年,高大略胖,吴家村村民。
桂 华---23岁,侗族女青年,杨家寨村民。
吴老四—55岁,吴桐之父亲,吴家村村民。
吴浩成—50岁,吴家村村委主任。
爱德华---男,32岁。美国远东投资公司经理。
区富贵---男,56岁,桂海公司董事长。
区家骏---32岁,区富贵之子,桂海度假村副经理。
区家骊---26岁,区富贵之女,桂海度假村副经理。
韦步岳---男,42岁,大岭县副县长。
大 刘---男,31岁,大岭县教育局科长,秀水的追求者。
李经理---男,50岁,商人。
熊老板---男,30岁,阿芹的远房表哥。
赖武阁---男,38岁,月亮村村民。
赖 嫂---女,34岁,月亮村村民,赖武阁之妻。
第 一 集
1--1.壮乡月亮村。白天。
山岭巍峨。雄浑的梯田宛若龙脊……壮乡的夏天美不胜收。
美丽奇特的月亮山,林木郁郁葱葱,山下,壮家的吊脚楼在绿荫中时隐时现。
这应该是一个平静的初夏的上午。
1—2. 月亮村村委会办公室里。白天。
村委会主任金升正在翻阅一份材料。
“哐!”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铜锣响,然后是火根的喊叫声:“不好了!有人偷砍树木了!”
金升一惊站了起来:“啊!”
盗伐盗砍,这是山村里最烦人的事情,他曾在大小会上不知训诫过多少次,总算刹住歪风了。没料到现在还有人“闯红灯”,非得好好教训他一下!
拎着铜锣的火根气急败坏地闯进门来报告:“金升哥,有人偷砍树木!”
金升脸色严峻:“在哪里?”
火根:“月亮山上!”
“那还了得!是谁那么放肆,吃了老虎胆了?走!” 金升气冲冲地闯出办公室,边走边问:“砍了多少?”
火根:“就一棵。”
金升颇为惊讶:“就一棵!”
火根比划着:“杉树,这么大。”
金升:“一棵也不行!谁的责任树?”
火根:“德龙的。”
金升:“德龙?把他找来!他怎么负的责!”
火根:“就是他自己砍的!”
金升越发奇怪:“啊?”
火根:“我和树宽发现的,他已经放倒树了,树宽和他打起来,我赶来报告你!喏,他们来了!”
1—3. 村委会门前。白天。
火根随金升在村委会门前站下。树宽与另两名后生,正扭送着德龙走来,德龙个头不高,但很壮实,眼睛里满是不屑,他和那两名血气方刚的后生推推搡搡,都弄的面红耳赤。
树宽等人把德龙推到金升面前说:“你向金升哥交待,为什么私砍树木!”
火根:“我们说你不听,金主任的话你该听吧!”
德龙摔开树宽的推搡,脸上讪讪地,不做声。
金升一脸严峻:“德龙,说话。”
德龙:“说什么?”
金升:“砍树呀,私伐林木,犯了村规国法,你不知道?”
德龙低声嘀咕:“那是我的责任树。”
金升:“未经允许,责任树也不行!”
德龙不吭声了。
金升:“你哑巴了?”
德龙:“那树……是我爹亲手种的!”
金升想起来了:“哦……那一棵!谁种的都不行!没经特别批准,绿化林是一律不准砍的!就连盖住房用木头,都要到上面申请,批准后才能砍用材林!”
众青年:“是呀,铁峰、廖强他们盖新房用木料,也都报批、办了手续的!”
火根:“金主任盖房,也带头报批的!”
德龙动动嘴没说出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金升:“你砍那棵杉树,可是上等的栋梁材哦!”
德龙翻翻眼睛望望金升,依旧不吭声,那意思分明是:这还用你说!
金升想了想问:“你是不是缺钱花了?”
德龙停了一会才答:“没有。”
金升:“你要用木料?”
德龙仍不吭气。
树宽揶谕德龙:“德龙,是不是你也想订婚,要盖新房了?”
众青年哄笑起来:“哈哈……”
德龙有些恼怒,狠狠瞪了树宽一眼。
金升有所领悟:“哦,一定是哪家的新房要大树作顶梁柱,是吧?”
德龙低头不语,金升觉得自己猜测对了,扭头对火根说:“火根,你去找铁峰来!”
火根:“铁峰哥下山买东西了!”
金升:“那就找青竹来!这事说不定和她有关!”
德龙望着脚下,不语。
火根跑步而去。
金升想想,故意激将道:“德龙,平时你总说要跟我学山歌,说是学好了好去聊妹崽,话头多过米!今天犯了事怎么不做声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嘛!”
德龙白了金升一眼,还是不语。
金升:“唉!我们月亮村这么好,除了山美、水美,就靠这些树木、竹林了,这棵树是有生命的,二十几年才长成这样,不容易啊!你这一砍,就少了一棵,再怎么罚你,那损失也补不回呀!”
德龙嘟囔:“成了材的树就要用!不用种来干什么?”
金升:“你砍这棵树是景观树,保持水土,绿化用的,不是盖房搭屋用的!我早就在全村大会上讲过了!你的记性哪里去了!”
德龙嘴巴动动,没出声。
树宽凑到德龙跟前,揶揄地:“我们都记得的,德龙你怕是吃错药了!”
德龙气恼地用肩膀撞开树宽:“你才吃错药!”
被撞的树宽生气,大声地:“嗨!你犯错了还凶呀!”
德龙推开树宽:“我的事不要你管!”
树宽搡回德龙一把:“你犯了错人人都得管!”二人扭打起来,金升和场上的青年分别把两人扯开。
金升:“德龙,你太放肆了,你还有理了?”
德龙:“他骂人!”
树宽:“你就是吃错药了!”
德龙又要扑上前,被金升死死拖住。
金升喝道:“树宽,你少说两句。”
树宽不吭声。德龙向金升申辩道:“我没吃错药!”
金升:“那我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私自砍树?”
德龙不语。
金升:“没理了吧?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德龙倔犟的把头扭住一边。
这时,火根领着山村里聪慧漂亮的姑娘青竹过来,青竹看到一大堆人,忙问:“金升哥,什么事?”
金升:“青竹,你们的新房盖得怎样了?”
青竹:“快上梁了。”
金升:“缺不缺主梁?”
青竹:“就还差一根最好的呀!”
金升:“你也差一根主梁?”
青竹:“好梁难找哇,跟你一样罗!怎么,你有办法了?”
金升:“德龙这里有一根上好的顶梁柱,你定了吗?”
青竹:“没有呀?他哪里来的木头?”
金升:“刚砍下的。”
青竹:“有指标没有?”
金升:“没有。”
青竹恍然大悟:“没指标怎么行!哦!刚才打铜锣就为这事呀?德龙,你犯错了!”
德龙:“青竹,这不关你的事!”
青竹:“不关我的事?你犯了国法乡规,全村人都得骂你,乡政府还得罚你!”
树宽:“是呀,闯了祸你还神气什么!”
金升对青竹:“青竹,那你们的主梁怎么办?”
青竹:“铁峰说他下山顺便到木材市场上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一根带回来。”
金升:“那这事和你们无关了。火根!你去找满月来!”
“知道了。” 火根离去。
青竹:“又找满月干什么?”
金升指着德龙说:“问他为何平白无故砍树,他死不开口,我得一家家查清!”
青竹:“满月订不订大梁,你还不晓得?”
金升:“她任性得很,好多事不和我商量就拍板了!”
青竹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哪里呀,满月最疼你、也最听你的话了!”
众青年笑,德龙也偷笑了。树宽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金升哥,这可是妇女主任说的哦!”
众青年再次哄笑,金升的未婚妻满月的快乐开朗是众所周知的,大家对树宽打趣金升觉得很过瘾。
金升不生气,却借题发挥说德龙:“嗨!你还笑,我查清楚了,你等着挨罚吧!”
德龙撇了撇嘴,又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
围观的乡亲渐渐地越来越多。
短发圆脸的满月来了,她一付乐哈哈的样子,故意冲着金升说:“怎么?叫我开生活会呀?”
金升不理会她的玩笑,直截了当地问:“满月,你找没找德龙订大梁?”
满月从火根那里问明了原委,便答道:“金升,不就是一棵树嘛,犯得着这样大动肝火吗?”
这话等于承认是她指使德龙砍树。金升大为恼怒:“你这是什么话!这树是不能乱砍的!你要木料怎么也不和我商量!”
满月:“哎呀,我们要订婚,盖新房,需要顶梁柱,全村人都晓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金升跺脚:“你糊涂呀!那也不能让乡亲们乱砍树呀!好了好了,德龙,既是满月让你做的,这不怪你,怪我、怪我!我只好带头去林业局认罪,这支书也不能当了!”
德龙急忙申辩:“不是满月叫我做的!”
金升气极地问满月:“那——满月你乱吼什么?”
满月不以为然:“一棵树的事,乡里乡亲的,何必这么当真!”
金升脸都气歪了:“你……你成心气我呀!”
识大体的青竹急忙劝解:“满月,别闹,这事看起来小,论起来大,你就别给金升添乱了!”
金升:“那……火根,你快去找秀水和廖强来,今天不问个水落石出,我就不信!”
德龙却一把拉住火根:“不要找了,我认罚不行吗?”
金升:“哦——你总算开口了?那你说,为什么要砍树?是谁要你砍的?”
德龙:“砍都砍了,我认罚就是,问那么多干什么!”
金升:“嗨,你还不让我问了?我就得问个一清二楚,一是让大家引以为戒,二是得向上级报告!”
德龙又缄口不语了。
金升挥手,示意火根去找人。火根迅速跑了出去。
金升:“我说德龙你呀,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凭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去砍这棵树!说你是换钱吧你又不承认,说你起屋又不是那么回事!再三问你你又是死不肯讲,耽误我们好多时间!”
众乡亲:“德龙,那是你不对了!不对了!”
德龙终于下了决心:“那……那、我说!”
他的态度引起众人兴趣:“哦?”
金升:“快说。”
德龙:“我是专门砍下来,送给秀水的!”
金升大惊:“送给秀水!为什么?”
德龙迟疑着,终于下决心,鼓起勇气说出来:“我……我喜欢她!”
“啊!”这事大出意料,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人丛中挤出赖嫂:“哈,人家秀水是大学毕业生,月亮村的美女一个,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德龙:“我一直偷偷喜欢她,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止不住心里感激她、想她!”
赖嫂:“感激她?哎哟,你凭什么要感激她?”
德龙:“我爹说的,二十六年前,是秀水她爸用命,换来月亮村半个村老少的安全,她对我家有恩!”
众乡亲:“哦!是这事呀”
1—4. 山路上。白天。
二十六年前的一个午后。
德龙的画外音:“那一天,是几十年一遇的暴雨,天上黑云翻滚,大雨滂沱。月亮村上头的苗寨最先被冲垮了,秀水爹背着她跑了出来……”
身着苗族服装的秀水爹,背着一个竹背篓,跌跌撞撞地在山路上疾行,他披着蓑衣,不时回看背上的孩子。身后远处,是轰隆的塌方和滚动的泥石流……
他来到通往月亮村的岔路口,路边不远处半坡上,有十多户壮家房屋,他匆匆忙忙地跑过路口,远处的隆隆声已渐近,他回看壮家的村落,想了想,把竹背篓解下,挂到高坡的树桠上,然后回身奔向壮家村寨,高举双手大喊着:“塌方了!快跑呀!泥石流来了!”
村上的人们惊慌地跑出来,他急忙地指点着,催促着……他一家一家地去报信,壮家的乡亲们匆匆匆忙忙地冒着雨赶往高坡……
德龙的画外音:“秀水他爹为给我们家报信、帮我们脱险,自己却没跑过泥石流……”
滚滚的泥石流上,有一条苗家男子用的头帕……
1—5.壮家村落的一角。白天。
泥石流淹没了村落……
1—6. 山坡上。白天。
逃离险境,绝处逢生的乡亲们一阵阵惊呼:
“好险呀!”
“差点就没命了!”
……
1—7. 山坡的树桠上。白天。
背篓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月亮村的一位妇女去解下背篓,里面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婴……
雨中,这婴儿被壮家的父老乡亲们一一传抱着,议论着:“他爸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
……
1—8.月亮村村委会门前。白天。
德龙接着说:“重建家园后,我爹在月亮山种下了那棵杉树,说是为秀水种的。”
乡亲中的几位长者:“是呀、是呀,秀水是苗家妹子,是在月亮村吃百家饭长大的!”
金升:“这事我也晓得,那你更不该砍树了!”
德龙:“秀水要和廖强哥订婚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我爱秀水,虽然我配不上她,但是希望她幸福!她盖新屋缺一根大梁,我就要送这棵树给她!让秀水幸幸福福!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赞赏德龙:
“原来是这样!”
“难为德龙啊!”
“看不出呀,德龙好样的!”
“那就算了吧,不用罚了!”
……
金升有些为难,沉思着:“唉!不行,不行,那……那也要按规定罚!”
把话挑明,德龙坦然了:“我说了,认罚。”
金升:“第一、种回十棵杉树,保证成活!”
德龙:“行。”
金升:“第二、罚款一百元!”
德龙:“我交!”
金升:“第三、砍下的树木没收归公!”
德龙:“这条不行!”
金升:“这是规定!”
德龙:“不行!我不接受!”
金升:“那你想怎样?”
德龙:“木头给秀水!一定要给秀水!”
金升为难:“这……”
青竹赞赏地:“看不出德龙真有心哦!”
众乡亲为德龙求情:“金升,木头给秀水了、给秀水了,这是德龙的一片心意呀!”
树宽一拍德龙的肩膀,不无赞赏地:“德龙,你为什么不早说呀!害得我像抓犯人一样抓你!”
德龙笑笑。
金升审时度势:“好了,好了,那木头就给秀水吧!”
众乡亲鼓掌……
德龙抱拳示意:“多谢各位乡亲!”
金升:“树宽,你找人帮忙,把那棵树抬到秀水家。”
树宽:“是。”
金升:“德龙,你下午到村委会来交罚款!明天种树!”
德龙:“是。”
满月宽慰德龙:“德龙,你放心!往后我帮你介绍女朋友!”
在众人的笑声中,外表显得很精明的廖强与美丽的小学老师秀水匆忙赶来。秀水:“什么事找我?”
金升:“秀水,廖强,没你们的事了、没事了!”
廖强神色严峻地:“金升,有大事!”
金升:“什么事?”
“刚才我手机收到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有暴雨!你看。” 廖强在手机里调出短信给金升看。
金升念:“……午后有暴雨,要作好防雨防洪准备……”金升抬头看天:“真的?”
满月不相信地打量着:“这么好的天,不会吧?”
金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火根,鸣锣通知乡亲们,做好防雨防洪准备!”
火根:“是!”
玩心颇重的满月说:“秀水,青竹,趁现在天气还好,我们先去照几张相吧?”
秀水惊疑:“不是要防雨吗?”
廖强:“那些事我们做得了,你们去就去吧。”
满月递过相机:“午后才有雨,还早着呢!先照了相再说。廖强,你帮我们合影一张!就在这里。”
廖强:“好、好,照一张、照一张。”
满月拉青竹、秀水三人合影,廖强为之拍照。
满月随即接过相机招呼秀水和青竹:“走,我们上山。”
向乡亲们布置防雨的金升回过头来叮咛道:“快去快回呀!”
满月:“知道罗!”
三人转身登山。
火根的锣声在响:“紧急通知,下午有暴雨哦,各家做好防雨防洪准备哦——”
“咣!”
1--9.县城百货商店里。白天。
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货品,五光十色。衣着整洁的售货员们笑容可掬。
穿了一身便装的铁峰来到柜台。
穿着制服的青年姑娘阿芹看了铁峰一眼,主动招呼:“这位大哥想买什么?”
铁峰指着柜台里的毛毯说:“拿一床大红的看看。”阿芹照办。铁峰又说:“拿一床粉红的看看。”
阿芹再拿。
铁峰:“再拿一床水红的看看。”
阿芹白了铁峰一眼,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耐着性子又拿了一床。
铁峰翻看后又指着柜台,正要开口,阿芹十分不悦:“有你这么挑东西的吗?你到底有没有钱呀?”
铁峰不满:“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没钱来这里干什么!”
阿芹:“谁知道呢!”
铁峰:“你这是什么态度!”
阿芹不甘示弱:“你什么态度,拿我来开心呀!”
铁峰:“你以为你是谁呀!”
阿芹:“你管我是谁!”
二人抬杠,一旁的售货员小吕过来劝解:“哎!都熄熄火,有话好好说嘛!”
阿芹:“你看看,他挑这么一大堆,又不要,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铁峰:“我说了不要吗?实话告诉你,我还得要你拿!”铁峰一气之下,毫不犹豫地掏出一份清单拍在柜台上,“我要买这些。你说我有没有钱!”
小吕伸手接过念:“……纯毛毛毯三床——大红的、大青的、咖啡色的各一床;羽绒被三床——大红的、枣红的、粉红的各一床;绣花枕套三对——鸳鸯戏水的、富贵牡丹的、百年松鹤的各一对;枕头芯三对——要木棉花的……这位大哥你别生气,昨天才有一位顾客胡搅蛮缠,我们阿芹挺受气的,今天有点……反应过度、反应过度了。你别往心里去啊!阿芹,你看……?”小吕将采购单交给阿芹,被另一位顾客喊走。
阿芹换了态度:“对不起、对不起!你真想买,再多我也拿!”
铁峰也诚恳地:“那我就真心地谢谢你!”
阿芹照单拿货,忙得满头大汗。
铁峰见阿芹辛苦,忙递过纸巾说:“哎呀,你太辛苦了,来,擦擦汗。”
阿芹惊异中十分感激:“谢谢!谢谢!”
铁峰又递上一瓶矿泉水:“喝点水,歇一歇,别累着了。”
阿芹从未碰上这么一个关心人的顾客,颇有受宠若惊之感:“不用,不用。”
柜台上已堆积如山,阿芹只好从空隙中伸出头听铁峰念,谁知一碰,羽绒被等一齐倒下把她盖了个严实。
铁峰一惊:“哎呀——怎么回事?”
阿芹挣扎了半天才露出脑袋瓜:“哎……哎……”
一旁的小吕过来帮忙将货物收拾起来。
铁峰哭笑不得,忙说:“好了,好了,你照着我这张单子提货吧,我选颜色就成。”
阿芹:“好,好。哎,我说……这位大哥,你怎么一办就三套呢?”
铁峰微笑着说:“准备结婚用的。”
阿芹:“几对?”
铁峰:“三对。”
阿芹:“有你吧?”
铁峰:“有呀,怎么了?”
阿芹很爽朗地说:“你会照顾人,你未婚妻真有福气!”
铁峰:“看你说的!”
阿芹:“回去就办呀?”
铁峰:“没那么快。正盖新房呢,中秋节吧。”
阿芹:“那也没几个月了。中秋节是大好日子啊!恭喜恭喜!”
铁峰:“谢谢!”
阿芹:“哎,我说大哥,这毛毯我建议你买新疆牌的,羽绒被我建议你换天鹅牌的,枕头芯换红棉牌的,它们不仅质量好,价钱也比你要的牌子便宜。”
铁峰考虑片刻后问:“那花色品种呢?”
阿芹指点着采购单说:“你要的都有。”
小吕心中着急,忙提醒道:“阿芹……”
阿芹:“你想说什么?”
小吕看看铁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没……没有什么。”
铁峰看着物品价格,已经心算了一次:“哟,你都帮我省下好几百块了。你又要搬一次,这不太麻烦了吗?”
阿芹:“不麻烦。”
铁峰:“那好,接受你的合理化建议,并且谢谢你!”
阿芹开好单子:“请到那边交款。”
“好的。”铁峰走向收款台。
阿芹望着铁峰背影,赞不绝口:“啧啧,这后生哥真不错!”
小吕:“怎么?”
阿芹:“人帅,心眼好,会体贴人。不知哪家的姑娘有福气嫁他!”
小吕:“阿芹,他当过兵。”
阿芹惊讶地:“你怎么知道?”
小吕:“瞧他走路那样!”
阿芹:“就走路你都能看出来?”
小吕:“错不了,瞧,挺胸、收腹、抬头、腰杆笔直,当过兵的都那样。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不信待会儿你问问。”
阿芹将信将疑:“是嘛?”
小吕:“要不我俩打个赌?”
阿芹:“赌什么?”
小吕:“我要是说对了呢,等一下你帮他装车发货;我要是说错了呢,我一人帮他装车。”
阿芹:“那不行。无论输赢,我都得帮他装车!”
小吕微笑:“阿芹,你不要六月莲子自开花,人家是有主了的!”
阿芹:“嗨呀!你想到哪儿去了!”
小吕:“要不,谁输谁请客,吃一顿白切鸡?”
阿芹:“行!”
铁峰回到柜台交付提货联。
阿芹:“哎,大哥,你是不是当过兵?”
铁峰惊讶地打量自己的穿着:上身是普通的夹克衫,下身是深蓝的布裤,黑皮鞋,没有任何军装痕迹。不觉奇怪:“怎么?”
阿芹笑笑:“不怎么,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铁峰:“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阿芹:“没怎么样,好奇,问问呗。”
铁峰:“是。当过几年兵。”
阿芹:“有没有证件?”
铁峰懵然:“怎么,复退军人有优惠?打几折?”
阿芹一时语塞;“呃……这……”
小吕急忙解围:“打折倒没有。如果你真是复员军人,我们……我们将以优质服务为你发货、装车。这是……”
阿芹急接:“这是……我店实行“双拥”的具体要求。”
铁峰将信将疑:“还有这一说?好呀。”
铁峰掏出复退军人证交给小吕,小吕接过即交给阿芹。
阿芹仔细地翻看,念:“韦-铁-峰,哟,人比照片帅多了!行了小吕,你羸了。”
铁峰接过证件:“怎么,拿我打赌呀?”
小吕:“没什么没什么,我们保证优质服务,你就放心好了。你把车倒好,我们负责装货。”
铁峰:“那就谢谢你们了。我去倒车。”
小吕颇为得意地:“怎么样?”
阿芹恍然大悟:“哦!你那对象就是当兵的!”
1--10.月亮山上。白天。
流泉飞瀑处,满月举起相机为秀水与青竹拍照。
巍峨的群峰前,青竹摆弄好三角架,按下自拍快门,三人合影。
1--11.山路上。
数名小学生走下来:“秀水老师好。姑姑们好!”
青竹与满月:“你们好!”
秀水:“同学们好!你们去哪里呀?”
一男孩:“我们去学校。”
秀水颇为惊异:“今天是星期天,怎么还去学校呢?”
一女孩:“我们小云班长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要为秀水老师扎一个大花篮!同学们都要出力,先到学校集中。”
秀水分外感动:“哎呀,那太谢谢你们了!”
众学生:“老师再见!”
秀水:“同学们再见!”
青竹:“秀水,学生们那么喜欢你,你真幸福!”
满月:“还说呢,老师就是老师!”
1--12.山梁上。
竹林青翠,清风徐来。秀水抒目四望,不由心旷神怡:“哎,这里风光那么好,一大早忙到现在,歇一阵吧。”
满月:“我也有点累了。来,你们都坐。我们三姐妹讲点体已话。”
青竹打量石块,脱下布鞋准备垫坐,被眼急手快的满月一把抓过布鞋:“哎,你哪里买那么漂亮的布鞋?”
青竹:“买的?你买一双给我看看!”
满月愕然。
秀水接过细看——士林蓝的鞋面上绣有一枝青翠欲滴的竹枝,栩栩如生,令秀水爱不释手:“哟!都胜过工艺品了!你手艺不错呀!”
青竹将鞋接过,颇为自得地:“要不叫青竹吗!这是我的品牌!”
满月又抢过来细看:“你看,我把壮家的巧手妹子忘记了!都知道青竹得爷爷真传,竹编工艺品做的绝好,却没想起,另外还有刺绣这门绝招呢!”
秀水:“就忘记了?坡会上还得过第一名的呢!年纪轻轻,忘性那么大!”
青竹坐下顺势拧了满月一把:“要不,我在工艺美专那三年不白读了?谁像你呀,天生唱歌的命!”
满月咯咯地笑着躲闪:“哎哎哎……说正经的,我们都说一个自己的心愿吧?秀水,你是大姐,你先说。”
秀水:“我呀,愿我们山村小学的学生将来都能读上大学!而且是宽宽松松的,不要像我那样要全村人帮忙,东家一抓米、西家一把谷,靠集资来读书,多困难呀!”
满月:“还说呢,秀水,全村人最疼你爱你了!刚才你没来,连三泡牛屎高的德龙,还对你单相思呢!”
秀水:“满月!你就是没一句正经的!”
满月:“真的,真的,骗你我是小狗!你问青竹,人家为了你的幸福,居然敢犯村规砍树!”
秀水:“啊?”
青竹:“是的。村上有点年纪的人都晓得,你爹对月亮村有恩!”
满月:“从前我只听到一点点,今天才清楚了!”
秀水:“那全村对我也有恩呀!我一个苗家孤儿在月亮村长大,不是你们相帮,我哪能上的大学?哪能有今天!青竹,都说获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是吧?”
青竹:“是,施恩不图报,受恩莫忘怀!”
秀水:“对。青竹,那你的愿望呢?”
青竹:“我呀?我想当厂长,把我在工艺美专的毕业设计兑现。你们看,这漫山遍野的竹林就是做工艺品最好的原料。只要我们村办成这个厂,乡亲们就会慢慢富裕起来,秀水,到那时你的愿望也就容易实现了。”
秀水:“是啊,我们村穷,要想小康,要想将来有作为,一定要让孩子们上学读书。没有文化就会永远穷下去。”
满月不以为然:“说那么远呀,我要是成了歌星,那什么都有了!”
青竹疑惑地盯着满月:“这么说,你是想挣大钱了?”
满月:“我想当歌星。”
青竹点头:“哎——你还真有这个条件。”
秀水:“满月,不是我泼你凉水,目前你的水平还不行,要学习、要提高。”
满月:“是啊,所以我才想挣钱,没有钱,谈什么投师学艺啊。我才初中毕业,又没有考上音专,哪能跟你们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秀水:“人不能总是只图眼前,青竹,你和铁峰买车的贷款还清了没有?”
青竹:“还清了,要不,那敢盖新房呀。”
秀水:“是嘛,满月,你看人家青竹多有远见,当初铁峰拿出所有的复员费和存款,加上青竹的全部积蓄,也买不到半辆东风牌卡车。可是,他们硬是有胆子贷款。如今,钱也挣上了、债也还清了,铁峰还当上了个体运输的专业户。那时候,他们若是不想着将来,能有今天吗?”
满月抱怨地:“还说哩,数起来就我和金升最穷。”
秀水:“可是,最聪明能干的也就是金升呀!什么活路他都拿得起放得下。”
青竹:“是呀,是呀,吹拉弹唱样样行,是个难得的多面手!”
满月听着很受用,可脸上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哼!万金油一个。”
秀水:“万金油才好,能治百病。更能专治你的心病!”
满月:“要讲治病,铁峰才专治青竹的心病!”
青竹又拧满月,二人笑闹……
1--13.县城百货商店门前。白天。
铁峰将卡车缓缓倒来。
小吕:“阿芹,你主动提出换商品,让公司少赚了几百元,主任知道了会生气的。”
阿芹:“他气他的,我才不管!公司里哪条规定说不准我这么作?为顾客着想,提高服务质量,这才有利商店的发展嘛!”
小吕:“可现在承包了,利润是首位的。”
阿芹:“光做成这一单,就有几千元的营业额,利润也没少赚。凭什么编排我呀?再说,有我这个态度,人家说不定下次还来采购呢。没事的,你只管往我身上推,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铁峰跳下驾驶室:“好了,装车吧。”
阿芹:“你到车上接。我们在下面送。”
铁峰:“好哩!冲你们这么棒的服务态度,下回我还来找你!”
“好呀。”阿芹又对小吕挤挤眼睛,“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小吕:“行。可你的白切鸡是输定了!”
阿芹:“那也值得!”
铁峰在车上伸出脑袋:“哎,请客别忘了我呀!”
阿芹与小吕大笑。
铁峰:“你们笑什么?是做成这笔买卖能拿到奖金吧?”
阿芹顺口答应:“对对对,应该请你,应该请你。”
1--14.月亮村山坡上。白天。
满月:“我要问一个你们心中最隐匿的问题:你们都——那个了没有?你——和廖强;你——和铁峰,都……都那个了没有?”
秀水故作不知:“什么这个那个的?”
青竹:“那个是哪个呀?”
满月:“哎呀!这里不是学校,也不是村委会,就别放不下当老师、当干部的面子了!你们到底是装懵懂还是真糊涂?”
秀水:“你说的是……?”
满月:“你老实说,你和廖强……那个了没有?”
青竹以攻为守:“这么说,你和金升那个了?感觉怎么样?”
满月:“你真鬼!是我先问你们的!”
青竹:“那你得先讲真话!你说,那个了没有?”
满月:“你先说!”
青竹:“你先说!别忘了我是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快说,有没有?”
满月摇头:“没有。”
青竹:“没有?你不坦白!初五晚上赛歌回村,你跟金升两个人悄悄钻到甘蔗地里,干什么去了?”
满月十分委曲地:“甘蔗地里能干什么,就亲了亲嘴!”
青竹不依不饶:“只是亲嘴?”
满月迟疑着:“他还抱了我好一阵……”
青竹:“怎么抱?快讲!”
满月比划着:“他坐在土坎上,我……我坐在他身上,这样、这样……”
青竹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不想那个吗?”
满月:“想是想,不能啊!”
青竹:“为什么不试试?”
满月:“我害怕,心咚咚的跳得利害。”
青竹一本正经地:“嗯,老实话。”
一旁的秀水忍俊不禁,与青竹一同哈哈大笑……
满月醒悟,捶打青竹与秀水:“你俩人真坏!真坏!”
三人在草地上滚作一团……
1--15.月亮村小学。白天。
男孩子分别抱着砍下的竹枝来到学校,女孩子们则采集了松枝和各色鲜花。孩子们在教室里扎制花篮。
小云:“同学们,今天是秀水老师家的新房上梁,我们要做个漂漂亮亮的花篮送给她。男同学负责破竹子、削竹篾编成花篮;现在花还不够,女同学负责摘花、扎花扎绿叶。听清楚了没有?”
小石举手:“报告小云班长!”
小云:“你说。”
小石:“村里新房上梁的还有两家,我们为什么不给他们送花篮?”
小云:“谁说不送了?那两家的要小一点,秀水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要送个最大最好的!对不对?”
众学生:“对!最大的!最好的!”
小云:“那就按分工做。”
众学生呐喊一声散去。
1--16.月亮村山坡上。白天。
满月嘟囔着嘴埋怨道:“秀水姐你偏心,青竹欺侮我你不帮我,还在一旁看笑话!”
秀水正色道:“满月,讲老实话,哪棵翠竹不想拔节,哪朵蓓蕾不盼开花!男欢女爱,哪个不想!人世间就是因为有了爱才变得格外美好。亲情、友情、爱情……缺少一样都不完美,是不是?”
满月:“秀水老师又上课了。”
秀水:“不,这是我自己的体会和向往。我渴望真情真爱,但是我不赶时髦。青竹,你呢?”
青竹:“我打定主意:不领结婚证我不同房!”
满月:“真的?”
青竹:“说到做到!”
满月:“铁峰哥对你那么好,他要是软求硬磨,你也不给吗?”
青竹:“现在不给,领下结婚证才能答应,这是底线。满月,你也别耳朵根软绵绵地,听了些甜言蜜语就随随便便把自己送出去了!”
满月:“底线?跟未婚夫还讲底线?”
秀水:“那叫法律意识。”
青竹:“也是女人的自尊自爱。”
满月:“唉——结婚我也想,但我更想当歌星,你看李宇春、周笔畅、何洁那些超女……多风光啊,哎呀,真叫人羡慕死了!”
秀水:“你也让我们羡慕:你能歌善舞;金升多才多艺。你俩是情趣相投,志同道合呀!”
满月:“我才羡慕你呢,你是我们村独一无二的大学毕业生,廖强又是我们村第一个下海发家致富的老板……你是才貌双全,他是财大气粗,总之,他有钱财,你有文才,是我们村的‘双冠王’呀!再说,廖强对你又体贴又关照,我觉得他看你的样子——眼睛都流蜜糖呢!”
三人笑。
秀水:“金升对你也不错呀!”
满月:“别提金升了,昨天我们还吵了一架,他才不把我当回事呢!他就晓得惦记村里的工作,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一点不理解我心里的愿望。”
秀水:“他是村官,责任在身,操心别人是正常的,你要多体谅他。也别冤枉人家了!”
满月:“你这么欣赏他,那你拿廖强跟我换金升好了!”
秀水一愣,气得脸都白了:“你……”
青竹骂满月:“满月!你发颠了?”
满月自知玩笑开大了,仍要争辩:“你才发颠呢!”
秀水很严肃地:“满月,这样的话也是能乱说的吗!让别人听到那还了得!”
满月颇感委曲地哭起来:“三个人就数我最穷、最没出息……你们都欺负我……”
青竹与秀水交换一下眼色,秀水示意青竹劝慰。
青竹:“满月,我们的根底你还不知道?秀水从小就是孤儿,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说穷也轮不到你啊!再说,将来村里办成了竹木工艺品厂,金升是当然的厂长、法人代表,一年还不分个十万八万的!”
满月惊讶地抬起头,不相信:“真的?有那么多?你别是哄我开心吧?”
青竹:“你不看报纸了吧!最新政策:大型国有企业厂长年薪不低于……”
秀水十分肯定地:“25万。”
满月:“你哄谁呀,我们这厂排得上吗!”
青竹:“集体的、私营的就更没上限了,往后,你要是成了歌星,就请我和秀水当短工,帮你数钞票吧!”
青竹说着边胳肢满月,满月忍不住咭咭地笑起来:“你就是哄我我也开心!”三人又闹作一团……
秀水说:“哎,别闹了!等新房盖好,再过几个月,中秋节一到,我们三姐妹就同时举行婚礼了。”
青竹:“是呀,今天多讲点高兴的!”
满月回嗔作喜说:“好,那我们一齐对着大山喊句话。”
青竹:“喊什么呢?”
满月:“我们想结婚!”
秀水:“你真是发疯了!”
青竹:“秀水,你别总是暮色苍茫的,阳光一点好不好!就喊一下,挺开心的。”
满月见得到青竹的支持很高兴:“疯他一回又何妨,真要结了婚,怕你想疯也不能疯了!”
秀水:“好好好,那就疯一回,喊吧!”
三人站起来,面对千山万壑齐声高喊:“我们想结婚——”
“……结婚……结婚……结婚——”的回声和着青春姑娘们爽朗无忧的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地回荡……
1--17.县城百货商店外。白天。
阿芹等三人装车已接近尾声。
远方天际传来隐隐的雷声。
铁峰担心地仰望变得阴暗的天空:“哟,怕要下雨。”
阿芹:“车上有雨布吗?”
铁峰:“有。”
阿芹与小吕协助铁峰将雨布扎好。
铁峰分外感激地:“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小吕意味深长地:“要谢你就谢我们组长阿芹。”
阿芹狠狠地瞪了小吕一眼:“嗯?”
铁峰打量二人,佯装不知:“好,谢谢阿芹!也谢谢你!”
铁峰跳上驾驶室启动汽车,挥手告别。
阿芹忍不住拦住说:“铁峰大哥,半年多前,你是不是去过大瑶山?”
铁峰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歌堂节!你就是那个扛自行车的瑶妹?怪不得我看着脸熟呢!你换了制服,我都不敢认了!”
阿芹:“那天你帮我修自行车,还用汽车送我一程,我还没谢你呢!”
“你今天也帮了我大忙呀,该我谢你才是,今天要赶回山,下回吧,下回我请客!再见了……”铁峰挥手示意。
疾电惊雷倏然而至……
铁峰:“下雨了,快请回吧!”
阿芹挥手:“一路平安!”
顷刻间大雨如注。
阿芹与小吕目送卡车驰入迷蒙的风雨中……
阿芹若有所失地轻叹一口气。
1--18.壮乡月亮村。白天。
天空灰暗,乌云密布,远处的山峦间滚动着电闪雷鸣。
廖强焦急的催促后生们将塑料雨布铺上房梁。
廖强:“快点、快点,这场雨来头不小呢!”
众后生手忙脚乱地张罗着……
廖强:“扎紧一点!干完了我请你们喝酒!”
1--19.月亮村小学内。白天。
小云:“同学们,要下大雨了,你们赶紧回家去!”
水石:“小云班长,那你呢?”
小云:“我留下来扎花篮,还有一点点就完工了。”
同学甲:“我也留下。”
女同学:“我也留下!”
小云厉声地:“小石,你留下!其他都走、都走!你们的家住得远,赶紧走!谁不听命令,下次搞活动就不准他参加!”
众同学无奈地先后离去。
1--20.山岭上。白天。
狂风怒吼,树摇天昏。青竹等三人在山路上步履蹒跚。
青竹:“秀水,怎么办?”
秀水:“你们各自回家吧,我要到学校去。”
青竹:“好,我跟你去。满月,你多加小心!”
满月:“你们也要小心!”
秀水与青竹往右,满月往左,分头而行。
雨急风骤,三个趔趄的身影消失在迷蒙的雨雾之中。
1--21.盘旋的山道上,风雨如晦。
一辆东风牌卡车正孤独地疾驰着。
驾驶室里,铁峰全神贯注的紧盯前方。快速移动的雨刷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倾盆大雨。能见度极差。铁峰只好打开大灯,艰难的行进着。
一个急弯,铁峰飞速地打方向盘,卡车狂吼着扭动身躯,车窗外闪过被照亮的枝叶,近在咫尺……
铁峰不敢有丝毫懈怠,又急着往反向打方向盘,这才驰出一个"S"弯道。
铁峰轻吁一口气,抓过毛巾抹一把额头上的热汗。
卡车在暴雨中又驰进一个"之"字弯……
1--22.月亮村山坡上。白天。
暴雨滂沱。汇集的雨水从山梁上滚滚而下,越聚越多。
秀水、青竹不得不躲到一扇石岩下避雨,她俩张望四方,焦急而又无计可施。突然她们眼前一亮:
金升身披蓑衣紧握雨伞,在山路上艰难地走着。
秀水、青竹满怀希望的挥手:“喂!喂!是金升吗?金升!”
金升闻声后来到岩下,将雨伞给青竹和秀水,三人冒雨一同奔向小学……
狂风呼啸,暴雨迷茫。
汇聚的雨水倾泻奔涌,形成山洪,咆哮着席卷而下……
山洪卷起那一柱曾被后生乙用来垫坐、有砍口的木桩,和着枯枝败叶等杂物汹涌而下……
藏在老屋里的廖强和一干后生,发出一阵惊呼:“房子!新房子!”
廖强的新房首当其冲,在山洪的冲击下轰然坍塌!
廖强被眼前的意外惊呆了。
1--23.盘山路上。白天。
车窗外,不时有石块滚落。卡车里,铁峰神色稍显紧张。
坍塌的石块砸在山坡上,碎片四溅,一阵石雨飞向山路,铁峰一个急刹将汽车停住,但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块还是击中了卡车前端的车牌处。铁峰心疼地一拍方向盘,骂了一声:“混蛋!我的新车啊!”
铁峰披上雨衣打开车门,跳到路上,查看汽车状况。他来到车头处,发现车牌正被石块砸脱了一端,悬着的车牌还在晃悠,几近脱落。
铁峰蹲下身子拨弄车牌,用手抚摸被石块砸脱烤漆的地方,抬头仰望坠落山石的山峰,脸上一片茫然。
铁峰沉思有顷,终于回驾驶室取出扳手,把车牌取下来,顺手插在怀里。
1--24.月亮村。白天。
青竹家的新房倒塌……
金升家的新房倒塌……
金升妈躲藏在山岩下,目睹着山洪肆虐,颤抖而无助地:“造孽啊,造孽啊!”
1--25.小学校里。白天。
风雨击打着陈旧的教室,墙角已被雨水冲塌。
教室里,小云惊恐地瞪着不断漏雨的房顶,她与小石只得将完成的花篮抬至教室漏雨较少的一角。他俩瑟缩着,茫然地盯着窗外。
"轰隆"一响,传来房舍倒塌的声音。小云一惊想伸头张望,但被一阵怒吼的大风把窗户猛地一推,玻璃窗"啪"地一响,碎玻璃和着雨水溅满一地。她尖叫一声给吓了回来!
教室外,另一间办公室已经倒塌,歪倒的房梁压向教室。
山洪渐升,正在蚕食教室……
1--26.山路上。白天。
尽管金升小心遮挡,但狂风中的雨伞是那么脆弱,青竹与秀水的衣裤都湿透了,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淌满雨水的山路上疾走。
秀水焦燥万分地:“金升,风太大,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学校?干脆把伞收起来算了!”
金升:“我倒没什么,反正是湿透了!万一你们淋出病来怎么办?”
青竹忙不迭地收起雨伞:“咳!管不得那么多了。”
秀水不顾一切地奔进雨中…
金升、青竹也跟着奔跑…
1--27.小学校。白天。
山洪汹汹,教室的一角已经倒塌。
小云扶着花篮躲在墙角,惊惧地盯着节节上淹的水流……
室外传来秀水的喊声:“小云--小云!”
金升的喊声:“小云!你在里面吗?”
小云、小石为之一振,惊喜过望地跳起来:“老师!老师,我们在这!”
金升喜出望外:“在!他们还在里面!”
秀水:“在里面就好!”
秀水三人扑向倒塌的教室。秀水从抽屉中抓出教材和账簿塞入袋中挂到脖上;金升与青竹抄起小石;秀水赶到转身背起小石离开教室;
金升:“青竹,你们快走!我负责小云。”
青竹撑开雨伞为秀水、小石挡雨,二人奔向山坡……
风雨袭来,残墙欲倒,小云惊恐地往里躲缩,金升大声地:“小云,快过来!”
小云望着屋角的花篮,恋恋不舍地:“花篮、花篮……”
秀水欲冲上,被金升一把抓住:“有危险!还是我去!”
秀水焦虑地:“你要小心!”
金升将雨伞扔给秀水,趟过浑浊汹涌的水流,急切地奔向风雨飘摇的教室残垣。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身子扑倒进水里!
秀水一声惊呼:“金升!”
金升挣扎着爬起抬头---轰然一声,教室在山洪中又倒塌了一角…那里正传出小云几近绝望的喊声:“老师---!”
金升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果断地抹一把脸,一脚深一脚浅地扑向教室那仅存的一角……
1--28.山坡上。白天。
满月紧抱着怀里的照相机,躲进一个岩洞里,她焦虑地张望洞外的暴雨和山洪,一筹莫展,满脸无奈,随即又狠狠地骂道:“下吧!下吧!下到老天你穿窟隆才好!”
1--29.月亮村里。白天。
洪水飞扬跋扈,滚滚滔滔……
村民们在紧急的锣声中疏散到山坡上,眼睁睁地看着家园在暴雨中飘摇,老人的脸上泪水纵横;
幼童在风雨中惊慌的啼哭……
1--30.山路上。白天。
铁峰跳下汽车查看退路,然而等待他的是更多的塌方。无疑,他已身陷绝境,进退维谷。
顷刻之间,一阵轰隆隆低沉的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伴之而来的是一阵狂风,吹得他打了个踉跄。铁峰条件反射式的骤然跳起,慌不择路的往高处奔跑……
片刻之后,山洪喧嚣着滚滚而来,扫过道路、山坡,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一切,满载结婚用品的卡车亦未能幸免,铁峰眼睁睁地看着卡车被洪水推倒、卷向深壑之中……
铁峰跺脚狠声喊道:“老天爷,我们什么地方冒犯了你呀?你怎么能这样呢!”
呼啸的洪水汹涌澎湃,滚滚而去……
1—31.月亮村小学校。白天。
金升拨开眼前的残椽碎瓦,大步的迈向教室屋角,嘴里一边不停地喊着:“小云!小云,别怕,我来救你出去!”
蜷缩瑟索在屋角的小云仍死死抱着花篮,当金升推开横挡在眼前的一根横木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小云忍不住扑了过来:“金升叔!”
金升:“别怕别怕,我们马上就走!马上离开这里!”
一阵急风扫来,残壁摇摇欲坠……
站在山坡上目睹这一切的秀水、青竹心急如焚,她们跺脚高呼:“快走!快离开!危险!”
然而,她们的呼叫声在暴风骤雨中多么微弱……
青竹:“我们去帮他!”
秀水将雨伞让小石拿好:“呆着,别动!”转向和青竹扑向教室。
1—32. 学校残垣一角。白天。
金升抱起小云:“走,我们快走!”
小云伸手抓住花篮:“花篮!我们送给秀水老师的花篮!”
金升迟疑一下:“我先送你出去,等会再来取花篮,好吗?”
小云依依不舍地松手放开花篮……
头顶传来“吱嘎吱嘎”的折断声,金升情知不妙,抱着小云狂奔。身后的屋梁轰然坍塌,溅起浑浊的水花。金升本能地拚命往外一扑,将小云推开,小云摔倒在没过膝盖的山洪中。金升扑倒的瞬间,断落的砖瓦、木梁砸中了他的左脚!一根木梁,同时扫中秀水的腰间,秀水应声而倒。
青竹惊呼:“金升!小云!”她奔过去扶起小云:“小云,你怎么样?”
小云:“我……我没事!”
秀水咬着牙从水中站起,小云也挣扎着爬起,秀水一手扶着腰腹忍住疼痛,一手推小云:“快!快往山坡上跑!”
青竹返身扑向半淹没在水中的金升,疯狂地搬动压在金升脚上的木梁:“金升!金升!你怎么样?!”
金升疼得咧嘴,仍挤出一丝笑容:“我…不要紧,就是左脚有点疼!”
青竹扎进水中,咬着牙用肩膀顶起木梁,金升终于得以解脱:“好了!”
青竹推开木梁,扶起金升,金升以右腿支撑着终于艰难地站起来,四目同时盯向左脚,脚腕处血肉模糊,鲜血滴淌到浑浊的山洪中,洇染出一片殷红……
青竹:“你受伤了!快走!”青竹不由分说地架起金升,金升单脚跳跃着,二人艰难地在洪水中行进……山洪骤然涌起,青竹与金升一同被冲倒,青竹挣扎着架起金升,又奋力将他往土坡上推。
秀水、小云回奔下来接应,二人抓住金升的胳膊连拖带拽拉上土坡……
又一阵山洪冲来,身后传出一声巨响,残垣全部倒塌。青竹脚下一滑,被洪水裹走……
三人惊呼:“青竹!青竹!”
青竹的手在空中晃了一下,消失在滔滔的洪水里……
金升欲扑向洪水,被秀水死死拽住:“不行!不行!你有伤呀!”
急红眼的金升回过头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青竹!青竹……”
秀水被痛苦和矛盾交织着,她拚命地抓住金升,害怕他再作无畏的牺牲,却又对失去青竹无能为力,泪水和着雨水从她脸上淌下来:“青竹!青竹啊!”
金升拚命地拍打着自己的头:“青竹啊!”
小云、小石惊恐地哭泣:“青竹姑姑啊……”
洪水声、风雨声淹没了他们的呼喊……眼前,洪流滔滔,教室早已荡然无存,在洪水的冲刷下,一棵青竹倒下,随水漂泊,与那只美丽的花篮时沉时浮,和着枯枝败叶、木桌木椅在洪水中漂向远方……
忧伤的歌声传来:
山洪滚滚雨不停,
人伤屋毁莫断情;
一棵青竹随水去,
无奈风波浪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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