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的壮族人家,每近春节,几乎家家都要做白糍粑。这种糍粑,用煮熟的糯米饭舂捣而成,状圆形扁,小的若盐碟大的若菜盘。做白糍粑,先是把糯米煮熟,稍凉后,将饭揉成团放到石臼或木臼里舂捣成饭泥,再把舂好的饭泥揉成圆团然后两手轻轻压扁,放到笸箕上晾冷便成。工序看似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饭不能煮得太烂又不能煮得太硬,舂的时候不仅需要力气而且也急不得,糯米饭越舂越黏越韧,每一槌下去尽管你使足了力气却终因糯饭的“缓冲”而收效甚微,抽槌时又因饭泥粘槌,如拉强力橡皮条,少点力气心急点便拔不出舂槌。从一团团糯饭到舂得找不见饭粒的饭泥,其所费之功夫可想而知。白糍粑做成后,在尚没冰箱的过去,通常是置放盆中浸于清水。只要每天换水两次,存十天半月亦不馊不臭不坏。
这种糍粑,不放糖不放盐也没有馅,冷却后硬如砖块。以“商品”观念看,白糍粑并不值钱,可在重情重义的壮家人眼里,却偏是馈赠佳礼。因为糯米是他们亲手所种,糍粑是他们亲手费力所做,白糍粑的表里如一代表了他们的为人,白糍粑的黏性如同亲友之间的亲密关系。如今,尽管已有了各式各样方便精美的糕点糖饼,可大年走亲戚回娘家,往来的礼担里,白糍粑依然是不可或缺的“领衔主演”。
白糍粑,如果拿起来就吃,即便咬得动也不好吃,得烤后才有味道。烤白糍粑很讲究“火候”,要有足够的耐性,火不能太旺,最好不用有火焰更不能用有火烟的明火,烤的时候糍粑离火不能太近,还要不停地翻动旋转,让糍粑均匀地受热,渐渐地变软慢慢地膨胀,直到又回到刚舂成饭泥时的状态并散发着诱人的热香气。到了这个时候,喜欢吃甜的便掰开糍粑搁上糖,喜欢吃咸的便搁点酱或什么的,其实什么都不搁也有不搁的味道。在还没有电视的年代,在闲暇的冬日或寒夜,吃饱了饭,一家老少便围坐在火塘边上,架起铁箸烤起白糍粑,边翻动糍粑,边听长辈讲他们及祖上所经受的风风雨雨甜酸苦辣,娓娓而谈各种动植物的故事、有关山的传说水的传说,谆谆教诲做人的“节”处世的“礼”。如果是有客人到来,烤白糍粑的过程,大家便作相互热情的问候和难忘的共同回忆及美好祝愿,吃之时便是相互的谦让和尊敬。青年男女很少在家烤白糍粑,他们喜欢越村过寨,另辟火塘独凑一处,边烤糍粑边唱一种叫“欢”的壮族山歌,以“欢”传情以“欢”而欢。如今有了电视,人们便边烤白糍粑边看“春晚”或冗长的电视剧。
壮家人的白糍粑,如果拿去化验,化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但从做到烤再到吃,可以体味,他们吃白糍粑不是为了“吃饱肚子”, 吃的是涵养,吃的是情是趣,吃的是“日子的温馨”、“生活的闲逸” 和“天伦之乐”,吃的是人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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