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娘住院不久,吴老伯也住院了。他俩老同住在市里一家医院。
吴伯娘74岁,肾病已致综合症并发;吴老伯79岁,患的是肝硬化晚期。吴老伯乐观面对病魔,吴伯娘则整天郁闷寡欢、心结重重。
住院半个月后,吴伯娘转院了,转到自治区一家医院。是儿子志林和女儿志娟亲自陪同转院的。吴伯娘自转院后,病情反反复复,10多天后的一天凌晨,她的病情持续恶化,肾脏功能和微循环衰竭……很快就昏迷过去,再没有醒来。
那天,志林和志娟在家里摆设了母亲的灵堂。母亲突然病逝,志林和志娟没敢告诉还在住院治疗的老父亲。他们担心老父亲受不了母亲病逝的打击。偏偏在母亲丧事后期,志林接到父亲出院通知,他明白这通知背后的意思——老父亲只能回家慢慢调养。
“爸,你出院先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要不就去阿娟家?”
“我回我家!”
“你去我那里养病,煎药、吃饭、洗澡样样方便,不用你操心。”志林着急地说。
“是呀,阿爸,你现在需要静心调养,你去我那里住也好。二楼,方便。”
“没有事呵!一辈子在家住惯了。回去和你妈在一起,她买菜、煮饭、煎药;我看书、画画、写文章,何乐而不为?我们两个老的互相照顾了一辈子,你们放心。”老父亲拉开了嗓门。
“这……”病房里静默了一阵。志林和志娟左说右劝,但始终未能说动老父亲。
“不管你们恁子讲,我是要回老屋的,你妈也需要我照顾。”老父亲又一次坚定地表态。
“早晚都会知道的!瞒不过的呵!”志林一声叹息。
出了电梯,志林、志娟扶持着老父亲慢慢上了的士,他俩知道父亲的脾气。一路上兄妹俩忐忑不安。
到家了,志林和志娟一左一右搀扶着老父亲。几个亲戚和邻居迎了上来。吴老伯两个多月未回家,看见这七八个亲戚和邻居,心里还在想:“老伴呢?志林和志娟总讲她身体基本恢复健康了,她应该比住院前胖了些吧?”
来到客厅里,吴老伯突然间定住了,他看到矮桌上披着黑纱的老伴的遗像,他瞪大了一双老眼:“桂秀!桂秀!!你,你,你……,你怎么就……走啦?!”他不敢相信地使劲揉着眼睛,一次又一次揉……
“桂秀走啦?!桂秀走啦?!桂秀你……”吴老伯哽咽着自言自语,志林和志娟一直搀扶着老父亲跌跌撞撞到了母亲遗像前,老父亲突然两腿跪下,极度悲伤地呼唤着:“桂秀!桂秀呵!我来晚了!我来晚了!我对不起你呵……”他一边磕头一边撕心裂肺地呼喊。
“桂秀呵桂秀!你怎么就走了?!你走得这么快呵!我有好多话还没有跟你讲呵!我平时写写画画,你持家操劳,多亏了你,我、我对不起你呵……你辛苦了一辈子,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你就走了,走在我前面,我、我、我没能见你最后一面,我、我、我没能送你最后一程……唉!天地不该!天地不该呵!我回来晚啦!我回来晚啦!我回来晚啦呵……”吴老伯声嘶力竭,锤打着胸脯。
“老爸!老爸保重呵!”
“老爸保重呵!”
“吴老伯保重呵!”客厅里,哭泣声、安慰声交替着。
好一阵,吴老伯才缓慢起身,他双手捧起那个披挂着黑纱的镜框,镜框在他手中颤颤抖动……
半年后,吴老伯也病逝了。临终前,他向盟组织交了最后一次盟费。